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陆小凤]南依 作者:幽谷响 没啥阴谋诡计,轻松为主,尽量不崩。 女主会法术,是妖怪堆里长大的……凡人(大概是吧)。 法术走《阴阳师》那个路子,没有什么上天入地召唤神龙之类的…… (其实这是我在存另一篇文时一不小心重温了夏目友人帐,然后等第五季等不来的怨念产物) —————— 南依第一次见到花满楼的时候,跟他说:“我有一盆花很想呆在你这里,可不可以?”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说:“有一棵桃树说,它很喜欢你,想送你一束桃花。” 第三次说:“我这有……把扇子很想……呆在你那里……” 花满楼说:“那你想不想呆在我这里?” (↑才没有这么说……) 按照洛书小伙伴的总结,是这样的:小南负责赚钱养家,花花负责貌美如花=w= (其实小南赚钱的技能也是基本没有……不过她【管家】技能和【保镖】技能都点满了!) 内容标签:武侠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依,花满楼 ┃ 配角:陆小凤,狐媚娘子,一众妖怪 ┃ 其它:陆小凤传奇,妖怪 ==================   ☆、第一章·鲜花满楼   百花楼,鲜花满楼。   正是傍晚,花满楼和往常一样,坐在二楼窗前,指尖拂过柔软的花瓣,呼吸着美妙的花香。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小姑娘的脚步声,缓缓在百花楼的门口停住,似是在犹豫。   百花楼的门永远都是敞开的,无论任何需要帮助的人走进来,花满楼都会予以援手。所以他站了起来,走下楼去,招呼道:“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小姑娘听见这句话,长舒一口气,怯生生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叫百花楼?”   花满楼:“……”   花满楼:“在下花满楼,这座小楼叫做百花楼,在下就住在这里。”   听了这话,小姑娘脸都红了,尴尬地解释道:“那是我……是我听错了。”然后敲了敲怀中的物件。花满楼一听,发现她竟然抱着一个花盆。   镇上的人都知道百花楼主养花是一把好手,有时候有些花生了病也会带来给他看看。想到这,花满楼柔声问道:“是不是花儿生了病?”   小姑娘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里……还有没有地方?我这盆花很想呆在你这里,可……可不可以?”   花满楼奇道:“姑娘莫不是想把这盆花送给在下?”   小姑娘此时已经走进了楼内,花满楼也闻到了来自她抱着的那盆花上的紫金草的清香。此时正是二月末,又名“二月兰”的紫金草已经开了,闻着这扑鼻香气,好像开得很旺盛,并没有生病。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嗯,送给你,你能不能留下它?”   明明是送人东西,反而小心翼翼的,生怕对方拒绝一般。   花满楼微微一笑,从小姑娘手中接下花盆,道:“我这里正好还没有紫金草,如此便多谢了。”   小姑娘看他接过花盆,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处打量了一番,感叹道:“公子你这里有好多花啊。”   花满楼手里抚摸着盆中紫金草的花瓣和叶子,便知这花在姑娘手中被打理得很好。他是爱花之人,遇到另一个爱花之人,自然是很开心,于是他说:“是啊。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小坐片刻。”   小姑娘慌张地摇摇手道:“怎……怎么可能嫌弃,那就麻烦……麻烦公子了。”   她像是不太常与人打交道一般,一举一动拘谨得很,进门这么久了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报上。花满楼放下怀中的紫金草,给二人烧了一壶茶,这才不得不主动问道:“还请问姑娘可不可以把名字说与在下知晓?”   他这么一问,小姑娘又是一番仓促,茶水都茶点洒了,急忙道:“我……我叫南依。”   花满楼道:“原来是南姑娘。”   花满楼此人,周身似乎永远围绕着一股安宁之气,哪怕是南依那般怕生的小姑娘,在他温和的笑脸下也不禁放松下来。南依又喝了一口茶,四下看看,又是感叹道:“公子你这里……好热闹啊。”   热闹?花满楼一怔。百花楼向来宁静平和,何况此时二月刚末,也未有蝉鸣,何来热闹一说?   他正讶然之时,南依却又问道:“公子,你平时是不是很喜欢和你的花说话?”   花满楼点点头。他独居百花楼,日夜守着这一群花,早把花儿当成他最好的朋友。   南依“嗯”了一声,却似是欲言又止。   感觉她话到嘴边好几次,都咽了回去,花满楼不禁开口道:“南姑娘有什么事么?不妨说出来,在下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个小姑娘送了一盆被精心照顾过的紫金草给他,可能是有事相求。任何人有事相求,他都不会拒绝的,何况还是一个热爱鲜花的小姑娘。   可是南依犹豫了一番,却说——   “我可不可以也和你的花儿说说话?”      ……   “诶——西湖美不美?”   “那你为什么跟着来这?”   “嗯嗯你可漂亮了,不开花也很漂亮!”   “我没喝过……我喝过她的叶子泡的茶,有点苦!”   “你这么吵你家公子真的不嫌闹吗?”   ……      她说要说说话,就竟然真的在说话。   花满楼无语地摇了摇折扇。这个叫做南依的姑娘已经蹲在那儿跟他的花聊了一个时辰的天了。   这个小姑娘莫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她说话声音极小,若不仔细听,只觉得她在对着花儿哼哼。可是花满楼耳力极佳,自然能听得见她说的话,这使他心下一讶。   ——他刚刚听南依夸一盆花,说“江南和江西气候不同,你倒是适应的很不错,应该下个月就能开花了罢?”又说另一盆“海棠你刚换了盆就这么啰嗦,难道不累吗?”   ——他两年前的确从江西带回一盆杜鹃花,杜鹃春末开花,现下结了三个花骨朵,长势喜人;而且他昨天,才给那盆海棠换了新盆。   她不会真的在和这些话说话吧……   花满楼添了茶水,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哑然失笑。      南依蹲在那说了半天的话,腿都麻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   花满楼刚想去扶她,她却被另一双手扶了起来。   花满楼于是止住了脚步,笑道:“陆兄。”   来人便是有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对南依嘻嘻一笑,却又转头问了花满楼:“怎么没点灯?”   花满楼是个瞎子,用不着点灯,可是这个小姑娘刚刚盯着自己的胡子看了半天,似乎并不是瞎子。此时已经月上三竿,饶是陆小凤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离着远了也看不清楚。   花满楼一怔:“啊,竟然忘记了。”   南依并未抱怨过天黑,他竟然也就忘了。   想着,他站起身准备点灯。却听南依不无突兀地说了一句:“——你为何不自己点?”   陆小凤一愣,本能地觉得对方在说自己,只是口气十分无理。他刚想回答什么,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放在屋角的长明灯,自己亮了起来。   见、见鬼了……      南依似是见到火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双小手紧紧捂住嘴,一张小脸腾地红了。   她一跃而起,腾地向外跑,陆小凤伸手便抓。   陆小凤的手本就离她很近,一眨眼便要被扯住衣领。可是南依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往旁边一跳,虽然并未跳出很远,但……   ……陆小凤觉得,他还是应该能抓住的,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个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手指穿过了什么一般,白捞了一把空气。   小姑娘飞快地说了句“还是灭了罢——”   角落的长明灯便忽地灭了,陆小凤被乍然而至的黑暗阻了一下,小姑娘已经跑到了百花楼外。他再想施展轻功追过去时,却见那姑娘头也不回地一挥手,百花楼那两扇装饰多余实用的木门便——碰地关上了。   还差点撞扁陆小凤的鼻子。   ……果真是见鬼了。      又听“嗤”的一声响,却是花满楼又燃起了长明灯。平常听惯了的声音却惊得陆小凤险些跳起来。   花满楼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却揶揄道:“你吓跑了我的客人。”   陆小凤挠了挠后脑勺,帮忙把木门再度打开,喃喃解释道:“她……她本不需要跑的,我又没有恶意,她若不是心虚为何要跑?”   花满楼道:“你如果不追她,她可能就不会跑。”   陆小凤忍不住辩解道:“是她先跑,我才去追的。”   花满楼摇首笑道:“她一定是猜到了你会问她什么,所以才跑的。罢了,人都被你吓跑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长叹一口气。   片刻,他却又忽然笑道:“不,我想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哦?”   “她落了件东西在你这。”   陆小凤拾起一柄白玉折扇,弯起眉眼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一支桃花   “糟糕,我把委托人落下了!”   南依蹲在一棵桃树下,双手抱头。   “要不然……就这样吧,本来它就是想找一位君子,我看那位花公子人也是很好的,也是位君子,我觉得君子和君子也不会差太多嘛,凑合一下得了。”   桃树:【……】      “这位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南依回过头,只见一个清清瘦瘦的姑娘,手里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站在夜色里,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才出来查看的。   南依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摇了摇头。   可是这位姑娘看见她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便是怎么都不愿就此离去。她把提灯放下,走上前来拉住南依的手,柔声说:“姑娘不用怕,有什么事可以缓缓道来。我叫做霞儿,请问姑娘刚刚提到的‘花公子’,可是百花楼的那一位花公子?”   南依点了点头。   霞儿面上闪过一丝潮红,将南依从地上拉起来,才说道:“我与那位花公子也算有幸相识,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也请不要客气。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姑娘若无处可去,可愿意来寺内将就一晚?”   南依这才发现她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名叫“云间寺”的寺庙,于是立刻点了头——她很喜欢在寺庙里借宿,因为寺庙总是比较清静。   她并不是一个格外喜静厌闹的人,但如果一个人能看见和听见世间万般山精水怪,而且清晰度和看见听见活人说话一模一样,那这个人也会格外喜欢清静的。      南依是个很懒的人。或者说,原本她是个很懒的人。   她在地府做了三百年鬼差,竟然半点职位未升。她的上司都投胎了好几个,她仍是最初级的负责收魂的鬼差。   若不是在轮回道边被一个不愿投胎的魂一起拖下去垫背,导致孟婆汤都没有喝就被迫阴魂阳投,她估计还会再做三百年的鬼差。   投胎之后的她,天生阴阳眼,分不清阴间阳世,很小的时候便被怕事的父母遗弃在了山里。   这种鬼差一不小心掉入轮回道的事件其实并不算太罕见,每隔几十年总是会遇到一次。不过一般来说生下来就会很快死掉,死回去之后上面给补个工伤保险,放两年假,也就算了。   南依也以为自己会很快死掉,因为山主大人原本想把她剁了吃的,但是他的狐狸女儿却很是喜欢她。山主大人听说外面的女人胸部都高高隆起,再看看这个婴儿,觉得南依大约是个男的,不如收来做女婿也好,于是就把南依养大了。   此时南依已经年过二八,迟钝的山主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养大的又是一个女娃,于是一怒之下把她赶出来了。   不论是前世的鬼差,还是现世的南依,都极少和活人打交道,所以南依只得靠做妖怪的生意来养活自己。   妖怪的生意很难做——不是因为要求太高或是言而无信,而是因为,道行高的妖怪本不会需要找她,而道行低的妖怪寿命总是很短,在委托完成之前就等不及死掉了的比比皆是。   所以南依才会对那盆紫金草照顾得无微不至。紫金草原本不属江南,万一又因为水土不服而死掉,她以后就再也不接花精的生意了。   虽然紫金草没有死掉,但却给她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她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接花精生意比较好。      一边这么念叨着的南依,一边接下了桃花精地给他的一串桃花。   桃花……严格来讲……是树精,不是花精,嗯。   南依接过桃花捧在手里,认真地问:“你要我把这串桃花给他,然后呢?”   ——反正早晚要从花满楼手里取回那柄扇子,顺手放一串桃花也没有多麻烦。   桃树神色忸怩地说:【然后你……可不可以告诉他,我今年一定会结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叫他来尝尝?】   又大又甜的桃子啊……南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桃树立刻说:【当然南大人来吃,也是欢迎的!】   南依于是很没有原则地捧着桃花开开心心走了。      二月底的日子,桃树开花还有些太早,可那束桃花却真真切切地开着,而且已离了枝头这么久,依然半点凋谢的意思都没有,仍然娇艳欲滴,香气扑鼻。   南依兴冲冲地拿着这束桃花找到霞儿,问她愿不愿意帮个忙,带着这束桃花去百花楼里帮忙把她前些日子落在那儿的一柄折扇换回来。   哪知霞儿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之情:“南姑娘,对不起。如果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可是我不能离开云间寺。”   南依惊讶道:“为什么?”   霞儿欲言又止了一番,却只是说:“我需要留下来……照顾我娘。”   南依并没有见过霞儿的娘,却听说她病得很重,身边总是需要照顾。话虽如此,一直在照顾的也只有霞儿一人,她也并没有让南依帮忙的意思,想来定是有隐情。   霞儿一直对她很好,南依并不想让她为难,所以也没有再提。      桃树托给她的桃花可以开七日,此时三日已过,她却还是没有鼓足勇气去把自己的委托人要回来。   ——万一,又遇到那个四条眉毛怎么办?万一被问到那日为何灯火自燃怎么办?   南依长叹一声,捧着桃花,决定去找佛祖聊聊。      【……】   佛祖不理她。   南依有点心塞。   “你看,我们做的都是缘分生意,好歹也算是同行嘛,同行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南依对着青铜香炉好言相劝。她的交际能力其实并不太差——只有遇到活人的时候会紧张而已。   香炉还是不理她。   南依把桃花放下,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擦着香炉外的积灰,一边说:“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力嘛。你哪怕没法出力,跟我聊聊天,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嘛。”   香炉依然沉默着。      互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南依手一抖,香炉在案台上磕出咚的一声响。她蓦地回过头,却见那日百花楼里见到的锦衣公子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佛门太清净就是这点不好,来个人都不知道提醒她一下。   花满楼微微笑道:“南姑娘请不要紧张,姑娘不愿说之事,在下万分不会勉强。”   花满楼认为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所以别人不愿说的事,他从来也不会问。   南依揪了揪衣角,鬼使神差地说:“我能听见万物之灵的声音。”   花满楼脚步一顿。   虽然多少猜到了,但真正听见,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南依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了心窍一般说实话了。可是面前这位公子温温柔柔笑着,便是连案上的桃花都失了颜色,他说出的话似是从心底说出来一般,呆在他身边,仿佛二月的空气也变暖了。   花满楼那厢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被南依磕在案台上磕醒的香炉却是说话了。   【……唔唔。嗯?我睡了多久?你是谁?】   南依:“……”   原来之前那么半天不理她竟然是因为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白玉折扇   南依左右想了想,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信任面前这位花公子一次。反正她修行了那么多年技能点全点逃跑上了,真惹了麻烦跑掉应该就可以。   想到这,南依把案上的桃花拾起来,放进花满楼手里,说道:“有一棵桃树说,它很喜欢你,想送你一束桃花,然后请你晚几个月来吃桃子。”   花满楼接过小姑娘塞在手中的桃花。此时并非桃花盛开之时,但手中的枝条却散发着逼人的花香。他想起云间寺偏院有一棵桃树,他有的时候会来树下弹琴给霞儿听。   南依没有再说话。花满楼觉得对方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等着看自己的反应。于是他微微一笑,暖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六月时定如约而往。”   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南依也看不出来。   案台上的香炉说:【这位公子仁爱心善,与佛有缘啊。】      南依觉得她自己也挺仁爱心善的,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一把扇子发愁这么些天。   花满楼这次来云间寺是为了给霞儿的母亲带药,并没有想到南依也在此,所以也并没有带上南依的扇子。   他还跟南依说,那日在百花楼里遇见的四条眉毛,是他一个叫做陆小凤的朋友。他虽然好奇心重,爱招惹麻烦,但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非常值得信任。   南依虽然信任花满楼,但总觉得花满楼这个人是那种觉得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她其实并不太信任陆小凤。不过花满楼既然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纠结,何况,她的委托人还落在他那里。      百花楼一如既往的热闹。   南依还从没见过哪个活人家里会有这么多灵物。   妖灵精怪本为世间灵气凝聚而生,灵喜善良,喜仁义,喜温情。花满楼身边聚了这么多成了精的鲜花,他一定是个善良、仁义、又温情的人。   可是这……也却是太吵闹了些。   南依不由得揉了揉额角,感叹道:“真的不会吵得睡不着觉吗……”      “嗯?”花满楼侧首。   他的听力极佳,能听见微风拂叶,街上来往行人的脚步声,远处小商贩的招呼声,甚至午后阳光洒落在院子里的声音,可是,却听不到南依耳中的吵闹声。   他上楼拿扇子的时候,就感觉到南依已经很自然地走到他的百花旁边,低下身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和他的花儿打起招呼来。   他于是说了一句:“你讲出声也是可以的。”   然后就听到了南依欢欢喜喜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      如果物灵可以实体化,那花满楼手中的白玉扇子一定会跳起来狠狠扑进南依怀里,再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她一身。   ……【南大人我还以为你准备丢我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呢嘤嘤嘤!】   “……”南依干咳一身,接过花满楼递过来的扇子。从某种角度讲,她的确是动了那样的念头。   白玉折扇本就是公子哥儿们拿在手里不离身的物件,对人的心理非常敏感。感受到南依内心的尴尬,扇子大惊:【南大人你不能如此言而无信嗷嗷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呢!!】   “啪嗒”一声,南依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动,花满楼已经弯腰帮她捡起来了。   南依于是便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就着花满楼的手,婉言劝道:“你不过是想找一位珍惜你的好公子,我看花公子就挺好的,你还挑三拣四做什么呢?”   【可是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嘤嘤嘤……南大人你不能如此乱点鸳鸯QAQ】   “……”南依还是接过了折扇,神色阴郁地转向花满楼,“花公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西门吹雪的人?”      如果南依多和活人说说话,她远远不至于抱着这把折扇大半年,忍受了它大半年来的碎碎念,还找不到它要找的人。   西门吹雪并不常出门,而且也实在算不上是个善良温情的人,所以妖怪中认识他的人很少。   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找了大半年还没找到的人,其实随便拦住路人问一问就能问到下落,南依觉得非常心伤。      “其实……花公子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活人朋友。”   “……”   花满楼总觉得听了这句话,他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可是背上忽然泛起一丝凉意又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春天还未到,天气尚凉的缘故,嗯。      南依却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继续说:“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具体讲一讲那个万梅山庄究竟在哪?”   南依其实从来不记路,但是她从来不会走错路,因为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找到可以给她指路的……东西。   但是西门吹雪在妖灵精怪中并不出名,所以她要是能顺利找到他,肯定不能只靠路旁桃花树指路。   花满楼沉吟片刻,刚想提出雇一辆马车送她往返,却有一小厮神色匆匆走进门来。   “花公子,云间寺的霞儿姑娘……”小厮匆忙说了一半,就看见了南依,有些尴尬地住了嘴。   花满楼忙道:“但说无妨,霞儿怎么了?”   小厮说:“霞儿姑娘想让花公子去一趟,越快越好,不然就来不及了。”   花满楼立刻站了起来,对南依道:“南姑娘请在百花楼稍坐,花某去去便回。”      【南大人你在想什么,赶紧跟上去啊!】【对对,千万别让公子出事啊!】【南大人神通广大,去帮帮忙啊……】   ……   “你们真的好吵……”   南依瞪了在一旁喋喋不休的百花一眼。她当然要跟上去,可是也不能跟这么近啊。霞儿在云间寺待她很好,若是遇到了困难,她当然要出手帮忙。可是她并不会这些活人会的武功,在花满楼心里估计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他是肯定不会让她大摇大摆地跟去的。   所以南依又等了一会儿,才忽略掉一屋子要求她带上它们的要求,慢悠悠向云间寺走去。   ……如果花满楼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难道她去帮忙还要捧着两盆花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云间寺   等南依慢悠悠走到云间寺的时候,寺里已经没人了。   没有花满楼,也没有霞儿,院子中有打斗的痕迹。   “请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茶衣公子?或者是经常在寺里走动的那个姑娘?”   院子中还有一棵菩提树。   南依郁闷地发现,这棵菩提树就和大多数寺庙里的大多数灵物一样,正在……睡觉。   她一怒之下狠狠踢了它一脚。菩提却是连叶子都没摇动半下。      “这位姑娘……咳,可是为了霞儿和花公子来?”   忽然听到隔壁的屋子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只是气息虚弱,有气无力。   原来寺里还是有地缚灵醒着的。南依开心地走过去,隔着窗户问道:“是的,请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那人又咳了一阵,才说:“霞儿在我这,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很快便会好的。花公子被一群拿兵器的人掳走了,应该被关在石室里,石室的入口就在后庭的假山后面。你快……快去找人救他吧。”   南依又道:“不知这石室该如何进入?”   那人细细给她讲了开关的位置,然后又是一通咳嗽。   南依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先生指路。先生心肠善良,魂留于此怕是心存执念?待了解此事,我必前来相助先生完成念想,早日转世投胎!”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向后庭的假山跑去了。   岳青:“……”      南依刚进石室,就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护院家丁打扮的人。   “什么人!”   家丁厉声道。可是石室里阴风嗖嗖,哪里有人?向前走两步,却好像穿过了一片刺骨的冷气,使他不由得抱紧了胳膊,只觉得连牙齿都打起颤来。   地下石室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南依看见那家丁打扮的人穿过自己的身体,走出密道,又关上机关,才不紧不慢继续沿着石阶往下走。   当时她把攒下的修为全用来学这种技能,那只狐狸还频频嘲笑她胆小怕死,现在看来,怕死绝对是件好事。   狐狸把修为全用在了外表上,如果遇到花满楼这样的瞎子,岂不是也要认栽?      南依在漆黑一片的石室密道上脚步轻快地走着。   她当初没有提醒花满楼点灯,一方面是因为百花楼的花儿们已经说过花满楼看不见,所以她以为他楼里没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管多暗,她反正都能看见。   又走了一段,便是一道石门,石门背后传来一个精神气十足的声音——   “都是被你们害的!本来我没招谁没惹谁的,当初就不应该帮陆小凤这个忙,现在落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哎——”   然后便是花满楼那个似乎永远带着安宁气息的声音:“司空兄,不要着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好戏在后头??”司空摘星抱怨道,“我在这都被关了一天一夜了!赶紧帮我把这个破链子解开!”   “……”花满楼只得道,“司空兄,你先别着急,自然会有办法的。”   司空摘星冷哼一声。   然后便听到了石门开启的声音。      “南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的?”花满楼惊讶道。他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莫非南依并不是被绑来的?   “有高人相助……”南依含糊了一句,转移话题道,“霞儿姑娘还在云间寺,应该也并无大碍。”   司空摘星忽然打断了她:“哎呀救星可来了!救星你能不能把我们身上的链子解开?”   南依有些为难地看看他说:“我……不会撬锁诶。”   司空摘星道:“啊?那你有没有叫人来?有没有告诉陆小凤我们在哪?”他们的链子都系在地上,只有不过几丈的活动范围,走不出这间石室。   南依一脸歉意:“没有,我是自己来的……而且我也不认识陆小凤。”   司空摘星整个人跳起来:“你自己来?你又没有武功,又没带钥匙,而且没搬救兵,你进来干什么!怕我们无聊陪我们聊天吗!”   看他对来救自己的人如此无礼,花满楼唤了一声:“司空兄。”虽然,他的心声和司空摘星并没有太大不同。   南依脸颊通红,低声道:“我……我原本想着……随机应变嘛……”   花满楼:“……”   司空摘星:“随机应变!哈!哈!好了,你就陪我们一起在这关着吧。我们身上戴着的是鲁班神斧门的镇门之宝,我这个偷王之王都撬不开,你就算会撬锁也没用。”      花满楼刚想说服南依自己回去,南依却是在听到“镇门之宝”四字时眼睛都亮了。   “镇门之宝?镇什么门?历史很悠久吗?”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扫盲道:“鲁班神斧门,传言是鲁大师亲自设下的门派。这七巧连环锁既然是镇门之宝,少说也得有一两百年历史了,除了鲁班神斧门的弟子无人能开。”   “这样啊……”南依看了看两人身上的锁。张张嘴又闭上,一会儿又张一张又闭上……   司空摘星:“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满楼却似乎能猜到她的想法,只说:“南姑娘,司空兄也是在下一位十分信任的好友,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司空摘星被花满楼这么一夸,倒是呆愣了半天。他和花满楼其实并不太过熟识,他虽然非常信任花满楼,但这种信任也只是建立在陆小凤做中间人的基础上的。陆小凤总是说,他最值得信任的一个朋友就是花满楼。   不过司空摘星当然不会脑残到在这种情况下反驳花满楼的话,只得拍胸脯道:“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也很信任你,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南依又忸怩了一阵,才用蚊子一般的小声说:   ——“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们身上的锁谈一谈?”      ……   ……靠,这姑娘精神有问题吧。   ……总说花家七公子面慈心善宛如菩萨转世,其实压根就是好骗而已吧。   司空摘星压下了心中狂奔的一万只草泥马,终于忍住了没有吐槽。因为花满楼捏了捏他的肩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却是明明白白写了“别说话”三个大字。   ……也有可能写的其实是“闭嘴”二字。   南依捧着花满楼胸前的锁,竟然真的在好言相劝。   她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石室中也能听得清楚。只听她语气诚恳,软硬兼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司空摘星觉得如果他就是那把锁,他早就乖乖把自己开了。   然后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关了一天一夜关傻了,出去一定要敲陆小凤二十坛好酒,喝来治治脑子。   花满楼倒是有耐心得很,安静地坐在那儿任由这个长得明明挺机灵可惜脑子似乎有问题的小姑娘对着他的锁盘自言自语。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花满楼身上的锁,自己开了。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我靠!来真的啊!”      这两把锁估计感情挺好的,花满楼身上的锁打开后,司空摘星身上的锁也很快便开了。   南依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摘下锁,这才有些尴尬地说:“这个……如果有人问到,你们可不可以说……就说有人拿钥匙来给你们开的锁?”   其实七巧连环锁是没有钥匙的,所以才有“只有鲁班神斧门人才能打开的镇门之宝”这种说法。若是有钥匙,岂不是谁都能开。   花满楼微笑道:“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司空摘星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们”了,只得用看妖怪的表情看了看南依,然后用看圣人的表情看了看花满楼,无语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前传剧终   南依把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带出来之后,正好看见跑过来的钱老大。   当然,南依并不认识钱老大,只是觉得他一脸横肉一身金银珠宝,居然跑的还挺快。看来逃命的时候人人都能激发潜力。   钱老大看见他们三人,脸都绿了,不住道:“你们怎么……你们怎么可能……”   花满楼斜跨一步把南依挡在身后,沉声道:“家父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做出此等罪行!”   钱老大手一挥,嘶声道:“来人啊!”   他身后忽然窜出了十几个黑衣人,挥刀攻了上来,钱老大也趁乱跑掉了。      南依拎着两把七巧连环锁,被花满楼一双流云飞袖护在身后。   其实她并不需要被别人护着,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开口解释会更麻烦。   好在战况还没有太惨烈的时候,早些日子在百花楼那里看见的四条眉毛就带了一群官兵赶来,很快便把那些黑衣人制服了。   陆小凤看见南依,对她挑了挑额头上的两条眉毛,笑道:“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南依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花满楼唤了一声“陆小凤”,陆小凤只得摸了摸胡子,不再继续调戏这个小姑娘。   却听得霞儿一声惊叫——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不太复杂的故事。   为了钱,为了利益,洛马和钱老大练手创建了极乐楼,造假银票公饱私囊。可同样是为了利益,两个人互相陷害,所以才会露出马脚,被陆小凤和花满楼联手一网打尽。   虽然这是一个不太复杂的故事,但是活人的故事,本来就复杂的多。南依在一旁听了好半天,还是听得晕头转向。   她现在只觉得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天才。如果不是身旁还有个司空摘星智商似乎和她在同一水平线上,她差点就决定从此归隐山林再也不掺和活人事……   以及……      “你你你……你不是鬼魂来的吗!”   她指着霞儿扶着的那位中年人惊叫道。   那人接过两柄七巧连环锁,又咳嗽了一番,才笑道:“我有这么懂事可爱的女儿,怎么舍得变成鬼魂?”   不是鬼魂为什么不早说!(。   南依再怎么不知活人事,也知道她一开始说要帮助岳青早日升天,刚刚又说岳青是鬼魂,实在算得上相当无理。   她十分尴尬地咳了一声,决定还是先遛为上。      “你陆小凤,未必是我破马刺的对手!”   ……咦,为什么这群人刚刚明明是在她后面,现在又忽然跑到她前面去了?   南依只好顿住脚步,觉得活人真是深不可测。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仍然作捕头打扮的洛马,稍微再远一点便是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和朱停。   洛马拔出了他的刀,直对陆小凤,浑身似是有真气流动。   他的刀尖很软,上下翻飞,看不清楚。   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陆小凤,然后刀锋一转,向身后刺去。      “南姑娘!”   几个声音一同响起,陆小凤飞身而出。   但是洛马这一手本就令人难以预料,而且南依这个没戒心的娃儿站得离他极近,陆小凤身形再快,也很难赶得及。   南依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吓呆了。   然后……洛马就被吓呆了。      他身前的小姑娘忽然不见了。   此时他已被陆小凤点中穴道,保持着一个很滑稽的马步姿势动不了。他并不是一个武功很高强的人,但他也可以赌上自己脑袋说,那个小姑娘绝对不是自己轻功飞走的。   也不是被人用轻功带着飞走的。   她真真正正,就是消失了。   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那个……”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几人头顶上响起。   “哇嘞!”司空摘星怪叫一声,“你什么时候跑到树上去的!”   南依紧紧抱着树干,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就、就刚刚……”   她是有自保技能的,可是还没使出来,身旁的这棵老槐树就乐于助人地把她拉树上来了。   可是……上来容易,下去难啊……      “花公子,求救。”南依两眼一闭,自暴自弃地说道。   虽然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轻功都比花满楼好,但她果然还是更信任花满楼一些。   于是花满楼飞身上树,把她接了下来。      南依心虚地看了看面前众人,指了指地上的洛马说:“你们要不还是先……拿他归案,拿他归案?”   陆小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南依干咳了一声,终于顶不住他的目光,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道:“我真的不是妖怪啊跪求手下留情!”   她虽然是鬼差阳生,但的的确确是个人,不会被道士所收。不过她以前和狐狸一起下山玩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想要收复她们的道士,她为了让狐狸安全逃离,自己被道士足足跟了一个月,期间各种暗算在早饭里混雄黄酒趁她睡觉往脸上泼食盐这种事,只要想一想都是一脸血泪……   一旁的老槐树:【你怕他做什么,你道行这么高,直接打晕了埋起来啊!】   南依:“……”      南依很心伤。   遇到了那种情况,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跟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回到百花楼,把自己的身世粗略地讲一讲。   本来,她就不是一个脑筋会拐弯弯的人。脑筋会拐弯的鬼差一般没当个一二十年就要堕入魔道了。   她只得诚实地说:“其实我,原本是鬼差,后来不小心被拖入轮回道,是被山主大人养大的。”   陆、花:“……”   陆小凤说:“这个消息,我得消化消化。”然后就没影了。   白玉扇子:【你竟然是鬼差!你竟然是鬼差!哪有你这么不像鬼差的鬼!】   南依不高兴地看着它:“我都当了三百年鬼差了,我不像鬼差难道你像吗!”   花满楼:“……”      南依在百花楼住了一晚。   她原本是不想的,可是她其实……并没有钱。   本来她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平时都是睡在郊区树上,洗澡什么的直接下河。她身上修行颇深,极少会饿,饿的时候也可以轻易摘到果子吃。   有的时候会有一些妖怪用活人的银钱付账,她就会住几天客栈。不过南依并没有任何赚钱的技能,花光了也就算了。   自己露宿在树上的事,她肯定是不能跟花满楼说。所以花满楼执意要送她回客栈的时候,她就只好诚实地说自己没钱了所以才借住云间寺。   于是就在百花楼住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起标题名无能党……只好走概括路线OTL)   ☆、第六章·热闹   花满楼是个作息极其规律,早睡早起身体好的人。   他虽然看不见“清晨第一缕阳光”,但是却可以算得上是“鸡鸣而起”。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世界上起的最早的一个人,不过,他却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起的比他还早。      只听“咣”的一声,客房的木门被猛地推开,然后便是咚咚咚的下楼声。小姑娘站在楼梯上对着大厅里的一堆花儿,中气十足地喊道:   ——“吵死人了啊!”   花满楼:“……”      南依很心塞。   除了昙花这种半夜开花的奇葩以外,绝大多数的花儿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可是百花楼的花儿平时守着一个灵性十足却听不见它们声音的花满楼,生活十分枯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南依,又带来一盆紫金草,大家全部都兴奋地聊了一个晚上八卦。   要不是怕吵醒花满楼,南依三更半夜就会冲下去喊这句话。   君子兰说:【哎呀楼里难得热闹热闹,你那么大脾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呦~】   一夜没睡的南依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拔了当柴烧啊!”   蝴蝶兰说:【嘁,我才不信你对着我家公子那张脸还能下得去手!】   南依:“……”   她于是回头看了看,闻风而来的花满楼正斜斜靠在楼梯口上,脸上仍是温温柔柔的笑容,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对着她这边。   南依转过头恶狠狠地说:“等到我找一只女鬼来把你家公子拐走,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花满楼:“……”      原本是准备讨论一下坐马车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的事,可是南依由于睡眠不足,一整天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挺尸状态趴在桌子上。   花满楼放了一杯茶在她手边,柔声道:“不然,南姑娘还是再去睡一下?”   南依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太吵了,睡不着……”   如果连日上三竿了还不允许花儿聊天,那也太过分了。   连白玉扇子都安慰她:【要不,你先把我当了,然后再把我偷回去?这样就有钱住客栈了!】   南依伸手把扇子打开,扑在了脸上。      听到这个声音,花满楼多少猜到了她的样子,微笑道:“真的有那么热闹吗?”   南依看了看在一旁熬了一夜却仍叽叽喳喳精神头一点不减的百花们,苦逼兮兮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想起花满楼看不见,才说:“可以把死人闹活一般的声音啊。”   ——是吗。   他养的花儿,一直安静地陪在他身边这些年,却原来是过着这么不为人知的生活。   花满楼不由得轻叹道:“真是……很想听听看啊。”   其实只是感叹之词,却竟然听得南依回答道:“想听的话就可以听到啊。——不过花公子耳力这么好,一旦听到了,以后估计再也睡不好安宁觉了。”   “诶?”花满楼呼吸一窒。   与此同时,百花楼难得地安静了一瞬,然后……   ……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公子能听到吗?】【你可以让公子听到吗?】【公子是凡人这怎么可能!】【嗷嗷如果公子真能听到我以后一定太阳落山就装哑巴!】【可是人家一般是白天睡觉晚上聊天的这不公平嘤嘤嘤……】【南大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   听着那堪比菜市场般吵闹的声音,南依脑仁跳了跳,终于忍不住掀桌了。   “我也是个凡人我能听到他当然能听到敢质疑你鬼差大人我一把火烧得你连肥料都当不了啊啊啊!”(╯‵□′)╯︵┻━┻   风信子:【……咳,大人你浇点水降降火?】   南依:“再多一句嘴我分分钟把你剪成秃子!”   花满楼:“……”   总觉得这个姑娘……对着人和对着物的时候是两种不同人格呢。      怕变成秃子的百花在南依的威胁下全部都不敢出声了,不是很确定南依那句话到底是跟谁说的并且也不是很想变成秃子的花满楼沉默着给她倒了杯茶。   南依喝了口茶,轻咳一声,又变回了善良害羞小姑娘模式,柔声问道:“花公子,你真的想听吗?它们说话很多很吵很烦的。”   【……】百花表示敢怒不敢言。   花满楼微微一笑:“百花楼里的花与我朝夕相处,就像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声音,不管是怎样的,我都会想要听一听。”   南依盯着他看了一看,又看看似乎已经被感动得泪流满面的百花。   物中之灵虽来自于天地,能凝聚成精却并非偶然。善意成善灵,恶意成恶灵,南依从第一眼看见百花楼中这么多花精就知道百花楼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热爱生命且尊重自然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用心聆听,又有什么听不到?   这世间本就是这样,总是有人在抱怨自己听不见这个、听不到那个,可是真正愿意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听”的人,却仍是寥寥无几。      南依挑了盆月季,捧过来放在桌上。月季是百花楼里年纪比较长得一朵花,灵气更重一些,声音也更……大些。   南依对花满楼说:“只要用心听,就可以听到了。”   然后又对月季说:“说话吧。”   月季:【……说什么好?】   南依:“我怎么知道?他又不可能立刻听见,你当然要一直说话,说到他听见为止。”   月季:【……】      月季于是开始唱歌。   从来没离开过百花楼的它并不是特别有文化,因为花满楼没有自己在家唱歌自娱自乐的习惯,所以月季并不会几首歌。不过花满楼时常会在百花楼抚琴,所以月季只得和着那个调子唱着自己编的词。   每当它没词了的时候,在一旁被南依解禁了的百花就会小声给它出主意。   实在没注意了,它就只好一遍一遍念经一样地重复:【公子你听得见吗?公子你说句话嘛——】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花满楼仍然没有回答。      花满楼已经侧耳倾听了半个时辰了。   他能听见微风拂过花叶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能听见坐在一旁的女孩平缓的喘息声,也能听见门外偶尔经过的行人或急或缓的脚步声,可是,却听不见自己面前这盆花的声音。   他不由得有些怅然,不过又随即想到自己有这百花的陪伴,现在又知道它们不仅有灵,而且过得很开心,已经十分幸运了。他一向是一个知足的人。      不过月季并不是一朵知足的花儿,它已经要哭出来了。   【嘤嘤嘤公子听不见我的话好桑心人家不想活了呜呜呜……】   南依皱着眉头盯了花满楼半个时辰,此时却忽然站起来,迅速说了一句“我想到个办法”然后走到花满楼身后,捂住了他的耳朵。      花满楼一僵。   只觉得背后靠过来一个柔软的身体,然后一双颇有些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耳朵。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连着脸颊……都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然后他就听见了。      南依捂得并不紧,完全无法阻止他听见街上小商贩的叫卖声,甚至也无法阻止他听见自己仿佛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一个十分委屈的声音说:【公子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决定今年不开花了嘤嘤嘤……】   另一个声音说:【可是月季你花期马上就过了……】   花满楼说:“我听见了。”      小楼又是片刻沉默。   然后又是……炸开了锅。      【嗷嗷南大人宇宙无敌!】【南大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小的一辈子为南大人做牛做马嗷嗷嗷!】【公子听见啦听见啦听见啦重要的事说三遍!】【嗷嗷感觉我可以当一年常青藤!】……   果然……好热闹。      两只手都被占住的南依没办法捂住自己的耳朵,只好中气十足地喊一声:“分分钟剪秃你们啊!”   百花顿时老实了。   月季小声说:【咳……看在我辛苦了这么久的份上,可不可以先给我浇浇水?喉咙都干了。】   花满楼于是非常自然地提起茶壶倒了些水在月季盆里。   月季:【嗷嗷公子你竟然真的听见了让我现在变成肥料我也甘愿嘤嘤嘤……】   花满楼不由得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原着剧情我基本都一笔带过了……因为……想看原着剧情就去看原着嘛摔!(喂   我自己看同人的时候很不喜欢那种……女主就是一个摆设,陪着跑剧情而已,最多多说两句话,多救一个人,该有啥还是会有啥。   所以我这篇……金鹏王朝改动会比较多╮(╯▽╰)╭   是我认为的“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会有的发展。   ☆、第七章·上官飞燕   忽然听得一阵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南依放开花满楼,后者连忙起身道:“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少女喘息着回答:“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花满楼想都没想,就点头道:“能!”   少女比南依年纪还要大些,举手投足却更为稚气。她一双大眼睛四面转动着,好像在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南依想了想,对她招招手道:“躲到桌子后面来!”   少女刚跑过来,花满楼却柔声道:“你已用不着再躲,只要到了这里,你就已安全了。”   桌上的月季说:【就是!我家公子超凡脱俗纵横驰骋出神入化无所不能……】   南依伸手敲了一下花盆,小声说:“就你懂得多。”   躲藏进来的少女没有注意南依的小动作,仍然有些害怕地说:“真的?追我的那个人不但凶得很,而且还带着刀,随时都可能杀人的!”   南依握了握少女还有些发抖的手,刚想安慰两句,少女口中的人便已经追进了门。   只见他身材高大,手里提着柄钢刀,眼里露出一种比刀还可怕的凶光。南依安慰的话语全部吞回肚子里,拉着少女的手一溜烟躲到了花满楼身后,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把桌上的月季揽过来抱在怀里。   月季:【……还是南大人对我好QAQ】   “……”花满楼却因为她的动作不由得失笑,侧过身来柔声道:“不用怕。”   ——她连陆小凤的追捕都能躲过,怎么可能会躲不过这个人。   当然了,如此想的花满楼并不知道,南依其实成长在一个非常以貌取人的地方,而且并不懂得用武功气息判断面前人的强弱。   提刀的大汉瞪了他一眼,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很斯文,很秀气的年青人,立刻狞笑着道:“你知道老子是谁?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花满楼于是转过头去,态度还是同样的温和,道:“你是谁?”   大汉挺起了胸。道:“老子就是‘花刀太岁’崔一洞,老子给你一刀,你身上就多了一个洞。”   花满楼道:“抱歉得很,阁下这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身上也不必再增加别的洞了,无论大洞小洞我已都不想再要。”   被南依拉着的少女“扑哧”一声笑了。      崔一洞大怒,提刀便砍。花满楼的身子却是连动都没有动,只是突然伸出手,用两根手指一夹,就夹住了崔一洞的刀。   这柄刀好像立刻就在他手指间生了根。崔一洞用尽了全力,竟还是没法子把这柄刀拔出来。他的冷汗都已流了出来。   花满楼还是在微笑着,柔声道:“这柄刀你若是肯留在这里,我一定代你好好保管,我这里大门总是开着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拿。”   崔一洞几时见过这等武艺,情急之下,竟是忽然拔脱了手,身子处于惯性向后倒去。   忽然间,一件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崔一洞倒下的方向原本没有人,只有一个放了许多盆花的架子,然而在他马上就要撞上架子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推上了他的后背。   那只手没有任何内力,仅仅阻了一下他后退的势头而已。他回过头,却见到刚刚还躲在花满楼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手里还抱着刚刚放在桌上的那盆月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架前,推了他一下。   “你、你这——”崔一洞刚刚被花满楼羞辱的仇还记忆犹新,也不管这小姑娘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只看得出她并没有武功,所以下意识地便要使出擒拿手捉她当人质。   花满楼急急叫道:“南姑娘!”   南依却不慌不忙,只是抬起头对崔一洞笑了一下。她的眼睛很大,眸色很浅,在阳光下仿佛透着一股猩红色……   “妖、妖怪啊!!!——”   崔一洞头也不回地跑了。      “……”   南依把月季放回花架上,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眸子是相当正常的浅棕色,哪里有什么红色。   当初为了吓唬过路人玩儿而和狐狸学的这一招,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花满楼丢下刀,三两步走了过来,语速极快地问道:“南姑娘,可有受伤?”   其实他根本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也没有听到打斗之声,本就是知道答案的,却仍是忍不住多此一举地问了这么一句。   南依鼓鼓嘴,无辜地说:“人被我吓跑了。”言下之意就是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伤到她。   花满楼也是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多此一举,只得带着些许尴尬地笑笑:“多谢南姑娘替在下护住这些花儿。”   他这么温温和和地道谢,南依却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于是转向了刚刚为止便目瞪口呆盯着她的那名少女,问道:“你没事吧?”      被她一问,花满楼才像是忽然想起楼里还有一个人,连忙转身招呼道:“那人已经走了。不过,姑娘,他为何要追你?”   少女咬着嘴唇迟疑片刻,终于嫣然笑道:“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她不等花满楼回答,又立刻道:“我虽然是个小偷,但他却是个强盗,我从来也不偷好人的,我专偷强盗。我就是江南的上官飞燕。”   狐狸也喜欢偷东西,好人坏人都偷。不过狐狸只偷她喜欢的人的东西,南依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不问上官飞燕是不是因为喜欢刚刚那个崔一洞才偷他东西这么欠扁的问题了。   因为此时,上官飞燕已经用眼角偷偷的瞟着花满楼,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狐狸说,嘴上让别人不讨厌自己的人,其实心里都是在希望别人喜欢自己。   花满楼微笑道:“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上官飞燕眨着眼:“说实话的人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花满楼道:“当然可以。”   上官飞燕好像松了口气,嫣然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刚才真怕你会把我赶出去。”      南依蹲在花架旁,非常有耐心地摆弄这些花——某盆想要多点水了,某盆嫌土里石头硌根了,某盆想多晒晒太阳,某盆和某盆想挨在一起讲悄悄话……   百花楼的花都被花满楼打理得十分健康。但是健康归健康,听不见它们声音的花满楼自然也没法满足它们这样那样的小要求。南依倒是乐得鼓捣这些,何况比起坐在桌旁陪人类聊天,她宁可蹲在角落伺候花草。   上官飞燕在给花满楼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没落的王朝和四散的大臣的故事,好像还想求花满楼以及他那四条眉毛的朋友帮忙。除此之外,南依都没听懂……      讲完了这个故事,上官飞燕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南依已经摆弄完了花草,正靠在窗框上发呆。晚风吹来,空气中充满了花香。   上官飞燕对她展颜道:“这楼里的花儿都是你打理的么?长势真好。”   南依腼腆一笑,道:“也不是……”   上官飞燕道:“你不必谦虚。我家里也养了许多花儿,也有专人打理,可是都没有你打理的好。”   南依挠了挠头发,还是不知该回答什么,只得笑笑。   花满楼在一旁抿了抿嘴,不知是否该澄清一下南依其实并不是他的花童这件事,虽然她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误解的存在……   还没等他开口,便听上官飞燕轻叹了口气,道:“一天过得真快,现在天又黑了。”   花满楼只得“嗯”了一声。   上官飞燕道:“你为什么还不点灯?”   花满楼笑道:“抱歉得很,我忘了有客人在这里。”   其实南依也未尝不是客人,但南依不需要掌灯,这一点花满楼从她昨夜黑灯瞎火还行动如常中早就看了出来。   上官飞燕奇道:“你自己晚上难道从来不点灯?”   花满楼道:“我用不着点灯,因为我是个瞎子。”   “……”   上官飞燕完全怔住了。   她瞪着眼看着花满楼,就是这个人,他对人类和生命充满了热爱,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他随随便便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就能夹住别人全力砍过来的刀锋,他一个人独自活在这小楼上,非但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且随时都在准备帮助别人。   她想要问问他为什么明明是瞎子,还可以对人生如此充满着希望。   却听得“嗤”的一声响,小楼内燃起火光。   “借提灯一用……”   说话的自然是南依。她刚看到角落放着的提灯,便走过去拿了起来。提灯拿在她手里的时候便自动亮了,她手上也并没有火种。   上官飞燕越来越相信,这个叫南依的小姑娘一定是花满楼身边的侍女,不然怎会如此深藏不露……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上一章的有话说写早了!   这章开始金鹏王朝=-= 不过主要是刷一下好感度,剧情不会走的!(←迷の自豪)      以及……我这显示我的好多回复都是待审状态。不知道小伙伴们能不能看见?反正小伙伴们的评论我都有看而且基本都有回>_<   ☆、第八章·摆道王府   花满楼浑身散发着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慢慢地说:“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享受更多乐趣。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此时南依已经把提灯交在了上官飞燕手上,自己却是走到桌边,拾起了桌上的那把白玉扇子。   花满楼又道:“只要你肯去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趣。因为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上官飞燕呆呆地看着花满楼,眼里的表情早已不再是惊异和怜悯,而是尊敬与感激。   她还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这种感激,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这一切从花满楼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人生本就该如此。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却听见南依不无突兀地说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花满楼一怔:“什么?”   南依握着那柄白玉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才有点踌躇地说:“这个,花公子你……缺不缺扇子?我这有……把扇子很想……呆在你那里……”   花满楼讶然道:“可是那柄白玉扇子?”   南依“嗯”了一声。扇子本就是掌中之物,作为一柄有灵性的扇子,它只求找一个灵魂干净、心思正直的主人,既然被南依带着兜兜转转大半年也没找到它想找的人,不妨再多等一等,它对这位花公子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其实南依更想说:我早跟你说跟着花公子也是一样你非不同意,现在又反悔了,早知道我就留在云间寺不跟过来了哼。   ……不过旁边的上官飞燕已经在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她了,她决定还是别乱说话比较好。      上官飞燕约好明天再来,便回家去了。南依这才把刚刚扇子说的话转述给花满楼,当然……是脱水版的。   花满楼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这扇子便由在下代为保管,以后若它改了主意,在下再去还给西门庄主便是。”   南依默默看了他一眼。虽说扇子说得也是【暂时跟着这位公子】,不过以南依对花满楼的判断,没过两天它就会赖着不想走了。   比起这个,南依有件更重要的事。她看了看花满楼,语气中带了些讨好意味地说:“这个,花公子,你明日是不是要随上官姑娘去那什么王府?可不可以——带上我去?”   花满楼一怔:“可是,此去一途或许会有危险……”   就是因为或许会有危险,她才要跟去的啊。不,应该说或许会有危险,所以百花楼里的百花才会以灵力为代价希望南大人可以过去帮帮它们家公子……   百花楼里的花儿都甚是单纯,大多数都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小楼,自然看不出它们家公子的能力放眼江湖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总觉得一离开视线范围就各种让花儿担心。它们虽然足不涉世,但却因着花满楼的缘故积攒了许多灵力,反正没有什么用处,南依一点也不介意照单收下。   想到这,南依急急道:“这个,多个人多份力量嘛花公子。”   花满楼多少是觉出了另有隐情,但南依这几日帮了他不少忙——实际上南依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塞给他东西,虽然都是这些“东西”自己的要求,但毕竟拿到手的是他。他本早就想交南依这个爱花之人的朋友,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对朋友矫情的人。   万一遇到什么事,他想着护她周全便是。何况经历过洛马和崔一洞的事件,能看出这个小姑娘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手无缚鸡之力。      得到花满楼的首肯,南依非常高兴自己用不着想办法偷偷跟着,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同路走了,于是开心地回到自己的客房。   百花也遵守了白日的约定,一夜都忍住了没有说话。   南依难得睡了个好觉。      ……所以她醒来的时候,花满楼已经和上官飞燕一起用过早膳了。   原本的确是想等她一起,可是花满楼并不想叫她起床,而且也实在是等得一向作息准时的他都饿得快要胃疼了……所以才决定给南依留一些点心,然后先行用膳。   南依是被鸟儿叫醒的。   一只翠鸟从敞着的大门口飞进来,轻车熟路就飞上了二楼,然后变身啄木鸟一般啄着客房的门。   南依本来也到了该醒的时候,所以洗漱穿衣,走出门去,肩上停着一只翠鸟。   “南姑娘。”花满楼微笑着唤了一声。   上官飞燕则是更自来熟一般地抱怨道:“南姑娘起得好晚啊。不过我们给你留了早膳,要不要吃点?”   “唔。”南依看了看桌上的食物,随手拿起了一块绿豆糕,却也不往嘴里送,只是举着。翠鸟顺着她肩头一跳一跳来到她手腕处,然后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   看它吃得很快,南依不由得用另一只手也抓了一块,放进嘴中,然后有点含糊地说:“好甜……”      南依跟着花满楼一起坐上了上官飞燕准备的马车。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马车。   一同坐上马车的还有那只翠鸟,南依没解释,花满楼便也没有问。   上官飞燕却忍不住不问。马车刚一发动,她就好奇地指着那翠鸟,道:“这鸟儿是南姑娘养的么?好像甚是通人性。”   南依侧过脸看看肩上的鸟儿,有些为难地说:“也可以……这么说。”   她要怎么解释这是山主大人派来查看她现状的翠鸟妖?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犹豫,花满楼微笑着岔开话题:“不知上官姑娘府上是个什么样子?”   上官飞燕便又叽叽喳喳聊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讨厌上官飞燕啊哈哈……   不过我其实不太喜欢有的文里把她写得很傻啊或者女主虽然不是穿的但是一见她就莫名不喜欢之类。我觉得她毕竟骗了花满楼和陆小凤这么久,如果直接写得很蠢,就等于是在侮辱陆花两人的智商一样……   so……这篇里面的上官飞燕是个挺正常的女孩子=-= 南依那个小二货也是看不出来哒!   ☆、第九章·丹凤公主   南依其实并不算一个话很少的人,想当初她和狐狸闹腾起来可是半个山头都能给掀翻了……山主大人会把她扔出来,这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毕竟他舍不得扔出自己的女儿来。   不过面对着上官飞燕和花满楼,南依便是完全插不上话。   她本就不经常与人打交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实属理所当然。   只是她愿意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却忘了同行之中还有一个怕她无聊,总愿意搭上几句话的花满楼。      一路北上,也不过两日有余的路程,上官飞燕却在这两日之中,对南依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之感……   首先,南依基本上不吃饭。   如果遇到了什么卖相格外诱人的食物,她也会尝一口,但除此之外,便是对食物一点也没兴趣——实际上,分配给她的食物多半都落入了她肩上那只翠鸟腹中。   其次,南依走夜路不点灯。   花满楼虽懂得听声辨位,平时生活起居也如常人无异,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眼睛带有残疾,比如说遇到什么新鲜事后他第一反应是侧过头去倾听,而不是用眼睛看。   不过南依却百分百是个视力如常的人。实际上,她一双大眼睛这一路上就一直没闲着,时刻都在左顾右盼。   这样一个人,在漆黑的深夜里不掌灯走起路来却一点也不比花满楼这个看不见的人慢上半分。   第三,则是第一天晚上南依和上官飞燕睡在同一间客房时,原本是开着窗子的。半夜里风忽然大了,上官飞燕刚想起身关窗,却听见南依睡梦中呢喃了一句“有点冷啊……”然后窗子便忽然自己关上了……   这本来只是有些不可思议而已,南依白日里对她态度也是很好,可上官飞燕或许是……做过亏心事的原因,心下对她格外惧怕。   正因为这个,她把花满楼和南依安顿在金鹏王府后便说自己还有事,消失不见了。      “……这里好安静啊。”   南依看了看满园的毫无灵性的花儿,感叹了一句。   “不过这里的鲜花也是香味扑鼻啊。”花满楼道。   南依点点头:“是啊,所以说做花儿的就安安静静做花儿多好。”   花满楼微微一笑。他喜爱世间万般生物,从来也未曾挑剔过。何况,就算挑剔,也不会有人以闹和静来评价花儿。他回想起那只听过一遍的热闹,从来都想不到花儿也可以是如此聒噪之物,只是此时想起来,却是万般留恋。   当然,走到哪都能听见这种声音的南依丝毫不觉得留恋,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安静的院子。      晚饭是花满楼和金鹏王一起吃的。金鹏王一家似乎认定了南依是花满楼的花童或者侍女一类人物,却也因此并不要求她做些言语上的客套。看她乐得远离这些场面话,花满楼于是也没有多做解释。   于是晚饭时分,南依就一个人在金鹏王府乱逛起来。   金鹏王府似乎的确是经济紧张了,府上的佣人格外地少,此时更是要么伺候晚饭,要么自己在吃完饭。南依兜兜转转,竟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不过她倒是在一棵槐树下,见到了一个一定不是佣人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纯黑的柔软丝袍,双眸明亮犹若星辰的美丽的女人。   她身形柔弱纤细,气质优雅高贵,却萦绕着一股神秘而忧伤的气息。   听到南依走过草丛发出的声响,她回过身来,一双眸子淡淡地注视着夜色中的某处。   南依这才发现她和那上官飞燕长得竟是有七分相似,于是招呼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敢问可是丹凤公主?”   依稀记得上官飞燕家里除了丹凤公主就还有一个上官雪儿,不过雪儿好像比上官飞燕年纪轻些?面前这个年纪却是大了一点。   听到这话,槐树下的女人一脸震惊之色,呆呆地看了南依半响,点了点头。   南依道:“公主不用担心,令表妹托花公子帮的忙,他已经答应了。虽然我也没听懂到底是什么忙,不过我也会帮的。”   听了这话,丹凤公主脸上闪现出焦急的神情,犹豫再三,却是上前一把捉住了南依的双手。   丹凤公主的手指冰凉,手心却十分柔软。她握起南依手的时候,自己却又是呆了一呆,低头怔愣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南依只觉得这个公主有些怪,想了想,又不知道是哪里怪,只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丹凤公主有些哀伤地看了她一眼。   南依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花满楼的声音。   “南姑娘?南姑娘?”   南依于是回过头唤道:“我在这儿。”   然后便听花满楼在和谁说话一般:“找到了,在那边。”   听了这话,上官丹凤眼里却是闪过一丝亮光,猛地扯过南依的手来,迅速在她手心里划起字来。   南依手心被划得痒痒的,急忙抽回来,充满歉意地说:“这个,丹凤公子,我不识字啊……”   ……她只识得妖怪的文字,从小到大哪里有机会去学人的字?      “咦,南姑娘在和谁说话?”   花满楼此时已经绕了过来。只见他手上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相貌和打扮多半是那个上官雪儿。   “啊,花公子,我在和丹凤公主……咦?丹凤公主去哪了?刚刚还在呢。”南依惊讶地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槐树下。   一个人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南依不死心地绕着槐树走了一圈,才接受了对方真的已经跑不见了的事实。   上官雪儿撅起嘴道:“她肯定是不愿意看见我,所以才跑掉了。她的轻功很不错,你追不上她的。”   “原来是这样,”南依挠了挠头发,“她是不是嗓子不好,说不了话?”   上官雪儿“咦”了一声道:“怎么会说不了话?啊,不过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可能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吧。”   花满楼略微皱眉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你表姐?”   上官雪儿气道:“哼,她不想见我,肯定是因为她害死了我姐姐,没脸面见我。”   南依讶然:“你姐姐是上官飞燕?她死了?”   花满楼叹道:“莫要胡说。我们昨日才同你姐姐一同来此,她也还好好的。”   上官雪儿道:“昨日那个定是我表姐假扮的!她们长得很是相像,声音也差不多,小时候经常互相扮演着玩儿,连我都能骗过。”   听她一副笃定的口吻,花满楼摇摇头,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几天,不过我决定为了庆祝美国大同而双更!(   ☆、第十章·盲眼与死人   南依和花满楼万万没想的是,两人第三日便又见到了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仍然是一身黑色丝袍,温柔地笑着,眉宇间丝毫不见前两日的忧伤,站在金鹏王身侧,对面还坐着那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丹凤公主说:“陆公子看,花公子和南姑娘在我们这儿一点都没有受委屈。”   陆小凤看了看南依,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南姑娘竟也跟着来了?”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又对南依挤挤眼。   可惜这两个人此时都没心情考虑他的言下之意。两人一同想到——既然陆小凤听得见此人说话,那这个丹凤公主一定不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鬼魂。   鬼魂多半不会是假扮的,那么能假扮丹凤公主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花满楼想了想几日前上官飞燕同南依一起说笑的场景,心下怅然,却伸出手拍了拍南依的胳膊,算作安慰,也为了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那个不能说话的鬼魂,只有南依能够看到。若不是手中的白玉扇子,花满楼只怕也是很难相信这件事的。      南依于是食不知味地陪着吃了一顿饭。   还好她本来也是一副神游四方的模样,此时反应格外迷茫,倒也没人起疑。   南依并没有把上官飞燕当朋友,所以被骗了也没有觉得很伤心。她只是觉得果然人类还是不可轻信啊……      身为不可轻信的人类一员的陆小凤严肃地听完了金鹏王朝的来龙去脉,表示一定会帮忙之后,就跑去院子里晃悠了一圈。   原本他是想把南依一同带走,因为他知道自己走后会发生什么——可是心念一转,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南依这厢则是犹豫着要怎么避开众人耳目,带陆小凤去见丹凤公主,以及到了那儿又要怎么能让陆小凤看见她。自从上官飞燕回来后,金鹏王府也热闹了起来,因为她还带了三个帮手,而且雪儿也回来了。   花满楼则是推敲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来,毕竟,他也并不知道丹凤公主究竟是被谁害死的,说不定上官飞燕假扮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独孤方和萧秋雨走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依和花满楼两人相对沉默,各自在盘算各自的心事。   花满楼微笑道:“两位请坐,我知道这里还有几张椅子!”   他既没有问他们的来意,也没有问他们是谁,无论谁走进他的屋子,他都一样欢迎,都一样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和这个人分享。   独孤方却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你究竟是不是个真的瞎子?”   他本来认为绝不会有人听到他脚步声的,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自负!所以他现在很不高兴。   花满楼却是同样愉快,微笑着道:“有时连我自己也不信我是个真的瞎子,因为我总认为只有那种虽然有眼睛,却不肯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子。”   萧秋雨也在微笑,道:“你忘了还有一种人也是真的瞎子。”   花满楼道:“哪种人?”   萧秋雨道:“死人。”   花满楼笑道:“你怎么知道死人是真的瞎子?也许死人也同样能看见很多事,我们都还没有死,又怎么会知道死人的感觉?”   他们苦心积虑编排的戏码,很快便就会被一个死人搅和了。   独孤方冷冷道:“也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南依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秋雨悠然道:“南姑娘莫怕,我们不会伤及无辜。花公子,我们虽然并不认得你,跟你也没有仇恨,但现在却是来杀你的。”   花满楼非但没有吃惊,甚至连一点不愉快的表情都没有,他还是在微笑着,淡淡的笑道:“我知道。陆小凤并不笨,可是他得罪的人却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多。谁也不愿意别人认为他还不如个瞎子,何况是两位这么样的高手,这当然是件不能忍受的事,两位当然会找我这个瞎子比一比高下。”   他神情还是同样平静,慢慢的接着道:“江湖好汉最忍不得的,本就是这口气!”   独孤方道:“你呢?”   花满楼道:“我不是好汉,我只不过是个瞎子。”   独孤方虽然还在冷笑,但脸上却已忍不住露出很惊异的表情。   这瞎子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花满楼又转向南依,柔声道:“南姑娘,你要不要出去一下?”   他并不清楚独孤方和萧秋雨的招数如何,会不会伤及无辜。   南依看了看他手中的白玉扇子。扇子因为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自信,所以少见地没有多嘴,虽然它就算多嘴花满楼也听不见了。      还没等南依回答,独孤方突然厉喝道:“去死罢!”   喝声中他已出手,一根闪亮亮的练子枪已毒蛇般刺向花满楼咽喉。   断肠剑也已出手!   他出手很慢,慢就没有风声,瞎子是看不到剑的,只能听到一剑刺来时所带起的风声。   这一剑却是根本没有风声,这一剑才是真正能令瞎子断肠的剑。   然而萧秋雨却是想错了。面前的这两个人,他都想错了。   他以为花满楼只是个普通的瞎子,却想不到他竟然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早已一个后翻撤出了断肠剑范围内,伸出的右手已经马上就要夹到剑锋……   他还以为南依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却想不到她身形不似有动,却忽然出现在花满楼身前,一只手搭在了花满楼伸出的右手腕上,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只是一刹那,练子枪和断肠剑顿时化为粉末!      独孤方和萧秋雨整个呆住了。他们向前倾的身子甚至没有停下来,眼看就要撞上南依。花满楼心念一动,抬起左手搭在南依肩上,两个人平平向后滑出三丈。   萧秋雨向前一个踉跄,稳住身形,独孤方却是跪倒在了练子枪的碎屑里。   虽然那个状况并不是不能发劲托起这两人,但花满楼其实并不是一个别人刚刚想杀他还能不计前嫌扶着不让对方跌倒的圣人。   何况,本就是他们自己发出力道产生的惯性。   南依却是就着扬起的灰尘轻咳了两声,喃喃道:“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待到独孤方和萧秋雨面色铁青地走了,花满楼才意识到自己还搂着南依,连忙放开手,略有些尴尬地说:“多谢南姑娘。其实,我应付的来的。”   “我知道。”南依说,“不过我觉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花满楼奇道:“受谁之托?百花楼的花儿么?”   南依“嗯”了一声:“万一你手上留了个口子,我一定会被念死的,何况你们人类的伤好得那么慢……”   花满楼道:“南姑娘莫非……不是人么?”   南依这才“啊”了一下,挠挠头发说:“这么说来我也是人……”   花满楼头一侧,隐藏住浓浓的笑意,喃喃道:“会使妖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原着这里好帅!   虽然花满楼的风头都被我搞没了!……   以及……小南儿的法术越到后面戏份会越多的=-= 他俩其实是花满楼靠人格魅力小南儿靠拳头的关系!(喂   ☆、第十一章·伤人之器   “这是……妖术么。”   陆小凤掐着点回到花满楼房里,就看到了满地碎屑。   通过颜色和质地,以及对刚才情景的推断,大约可以猜出是独孤方和萧秋雨二人的武器。   这么霸道的招式,肯定不是花满楼会使的。何况就算他会使,也没必要在这时候使出来,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这么说来,肯定是南依施的妖法。   南依的法术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不论是最早在百花楼想抓却抓不住,还是后来在云间寺外躲开洛马的破马刺却躲到了树上,都不是寻常武功可以解释得了的。   只是想不到小姑娘还有这么霸道的法术……      花满楼一脸严肃:“陆小凤,你既然早已算准,早就该将南姑娘一同带走。”   陆小凤干咳一声,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们这不是没事么。”   其实他原本想得是花满楼英雄护花一下,要是能抱着南依在屋里跑上一跑,就再好不过了。   他却不知道,虽然英雄被花护了,但抱到底还是抱上了……      “……南姑娘,你有没有想好要怎么收拾?”   陆小凤看着从刚刚起就蹲在地上盯着那堆碎屑发呆的南依,问道。   “唔……”南依口中发出一声语焉不详的咕哝。   花满楼微笑道:“无妨,反正我也不睡在地上。”   南依“嗯”了一声,却明显没有听进去。她想了一想,伸出双手在碎屑上面凌空做起了“搓”的动作。   随着她的动作,一些碎屑从地上飘了起来,飘到她手里,缓缓凝聚成形。   “我累个去……不是吧。”   陆小凤一脸目瞪口呆。   花满楼站在一旁一脸好奇。他虽然听得有东西在动,但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依搓了半天,地上的碎屑已经搓没了,她手里出现了……一把椅子。   一把……只有三条腿,其中一条是金属质地的椅子。      “计、计算错误……”   南依尴尬地说着,把那椅子放在地上。   好在三条腿……也勉强立的住。      花满楼听到椅子磕在地上发出的“叮”一声响,伸出手摸了摸,讶然道:“这是刚刚那两人的兵器做的椅子?”   南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可惜不能坐……”   她话音刚落,花满楼已经坐了上去。三条腿的椅子其实稍微小心一点坐,也是可以的。花满楼本没有坐在椅子上乱动的习惯,此时坐着倒是显得甚是稳当。   南依呆呆看着他坐在上面的样子,一时语塞。   陆小凤笑着看看她,揶揄道:“南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心肠好得不似凡人?”   南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其实不是凡人的东西心肠也没有这么好的……   花满楼则是悠然笑道:“若是天下的兵器都可以如这般一样变成把椅子,那世间该会少多少纷争啊。”   向来不太用兵器却还是可以伤人的陆小凤决定先不发表意见了。      屋里难得地沉默了片刻,一只鸟儿从敞开的窗口飞了进来。   是跟着南依的那只翠鸟。他们来到金鹏王府后,那翠鸟偶尔就会自己飞出去转转,转不多会儿就会回来,从来也不跑远了。   南依看见这只鸟,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陆小凤,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陆小凤见她一脸严肃,便也收了笑,道:“什么事?”   南依道:“要待到子时三刻才可以,而且只能告诉你一人。”她话一出口,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连忙补充道,“花公子已经知道了。”   子时三刻……也就是传说中的三更三刻,那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辰。哪怕是熬夜的人,也总是会在子时熬不住睡去。南依会选这个时辰,便是要保证真的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行踪,毕竟做事晚一些的佣人熬到过了亥时才睡也是偶尔会有的事。   金鹏王府里毕竟还是没有打更的人,要想确保在子时三刻爬起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睡。   陆小凤苦了一张脸。   南依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匆忙说道:“你睡吧没关系,我会去叫你起床的。”   好办法!……陆小凤还没来得及表示赞同,便看见花满楼的脸缓缓转了过来。于是他只得说:“这个……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首先不说他在从亥时到子时这段时间很可能会和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干点什么有趣的事,哪怕他在那之前什么事都不做,等到南依子时摸进他房里,他也不确保自己就不会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南依并不是一个长相难看的姑娘,而子时也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何况以往子时摸进陆小凤房间里的女人,都是为了摸上他的床,而且也基本上都成功摸上去了……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条件反射。   这道理陆小凤自己肯定是懂得,一向很了解他的花满楼也懂得,而和他一点也不熟的南依自然是不懂。   南依虽然不懂,但是她是和一只对人类很感兴趣的狐狸一起长大的,所以她思量片刻,用一种安抚性十足的口吻说:“这个,你是不是怕我毁你清誉?那这样好了,我叫小竹子去叫你。”她指了指肩上的翠鸟。   注意到一旁花满楼一脸戏谑的笑意,陆小凤决定不给南依解释他字典里没有清誉这两个字的来龙去脉,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刷好感度了!   其实这卷的目的是让花花更了解一下小南儿真实的样子!因为小南儿外人格和里人格简直就是邻家妹妹的……侍女,和男神之间的区别=L=   (所以这卷结束时小南儿会变身男神属性……)   ☆、第十二章·半夜见鬼   陆小凤的这一夜必定是与睡觉无缘的。   因为他房里先后摸进来两个姑娘。   若是以往,他一点儿也不会介意屋里多摸进来几个姑娘,最好能排着队排到第二天早上。不过今晚明显和以往不同。   第一个摸进来的姑娘是上官雪儿。陆小凤不管多禽兽,也不可能对雪儿下手,但他差一点就下手了,因为他以为雪儿是上官丹凤。   只可惜,第二个摸进来的姑娘便是上官丹凤,她看见雪儿在这儿,自然也就不会再进屋去。   于是先后摸进来的两个姑娘,又先后摸了回去。   陆小凤有些内伤。   他深刻觉得,告诉南依不要亲自来叫他是个明智之举,因为他真的很可能一不留神把她拉上床。      子时三刻,他真的被一只鸟儿叫醒了。   翠鸟停在陆小凤的额头上,在他头顶啄了两下,然后飞到了一旁的柜子上等她穿衣。   陆小凤速度很快地穿好外衣,跟着那只翠鸟来到屋外,丝毫没有发出脚步声,竟是连花满楼都不曾惊醒。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在路过花满楼门口而不把他惊醒,那就只有陆小凤了。   此日正是新月,月光极暗,又是阴天。凭借着习武之人的一双明目,陆小凤勉强能看见等在外面的南依的轮廓,以及她怀里似乎抱着一些东西。   夜色浓郁得像是可以吞噬一切。陆小凤纵使仗着绝世轻功可以在看不见脚下的情况下也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却是南依走到三丈外便看不见人影了。一来二往,南依便干脆伸手扯住陆小凤的袖子,带着他向前走。   说来也怪,南依一个分毫没有武功的人,走在这漆黑的夜里,倒是步伐轻盈,如履平地。      南依带着陆小凤一路走到山坡上的槐树下,伸手敲了敲槐树,树旁便出现了丹凤公主的鬼影。   子时阴气旺盛,丹凤公主的身形也比傍晚时要清晰许多。不过,再清晰,陆小凤也是看不见的。   南依轻声说了一句“你稍等”,也不知是对谁说的。然后她放开陆小凤,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   ……只听“嗤”一声响,黑暗中亮起一缕火光。   陆小凤却被这火光惊得险些跳起来,因为这火光并非是火折子的光,而像是鬼火一般,是绿色的……而且毫无媒介,就这么悬浮在空中的一团,被南依捧在手里。   这真是……妖法啊……      就连丹凤公主都被这火光吓了一跳。   南依却面色如常,一手捧着鬼火,另一手把陆小凤往旁边拽了拽,悄声说了句:“帮我挡下火光”,然后蹲了下来。   陆小凤也只好坐在地上帮她挡光。只见她从地上那些东西中翻找出了一卷宣纸,塞到了鬼火里。   宣纸染上了绿色,安静地燃烧起来,不一会儿就烧光了,连灰烬都没留下。   陆小凤看不见的情况下,丹凤公主手里多了一卷宣纸。   南依又烧了一根毛笔,和一盒……胭脂,然后手一握,鬼火便消失了。   周围又回归于黑暗。实际上,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黑暗的陆小凤的眼睛因为刚刚的鬼火反而更看不清楚。   他感觉身侧的人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然后弯腰捂住了他的眼睛。      “……”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南依捂他眼睛捂得很松,手心划在脸上痒痒的,陆小凤只觉得心里也是痒痒的,他无比庆幸花满楼没有跟着来……不,或许花满楼跟着来会好一点,因为那样他的自制力也会强一点。   南依轻声问他:“看见了么?”   “……”陆小凤憋着口气答道,“你捂着我眼睛,我能看见什么?”何况外面本就黑咕隆咚的。   南依不高兴地蜷起膝盖拱了拱他后背:“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啊。”   陆小凤于是只得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那片黑暗。   这么一盯,差点把魂儿都给吓飞了。      黑暗仍然是同一片黑暗,但是在那黑暗之中,却浮现出一抹幽光,幽光中站着一个人。   南依的手依然覆在陆小凤眼上,但她的身体却似乎变透明了一般。陆小凤可以看见她的手,但也可以透过她的手看到背后的东西。   槐树下站着一个女人,穿着黑色丝袍,似是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但却又格外清晰。陆小凤看得很清楚,那女人竟然是早些时候差点爬上他的床的丹凤公主。   ……真的是她吗?   这个丹凤公主身上萦绕着一股忧伤之感,和早些时候那个充满了诱惑感的丹凤公主甚是不同。   南依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这位是丹凤公主的灵魂,已经死了三个月了。你见到的丹凤公主多半是她表妹上官飞燕假扮的。丹凤公主不能说话,我又看不懂你们的文字,所以只有找你来。”   “你……”   陆小凤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可是话却像是堵在了嘴边,哪句也没挤出去。      南依弯着腰姿势很难受,所以一点也没兴趣给陆小凤解答人生难题。好在丹凤公主也没有等他解释,而是提笔在手,用水浇着胭脂,在纸上写起字来。   水是南依带来的一壶水,壶上绑了一根她的头发。   南依当然没有把壶烧了,水自然也是烧不着的,可是丹凤公主手中的笔却可以沾得到。   她想来想去觉得研墨太费时间,何况也不是很清楚墨石好不好烧,就选了如此办法。      待到陆小凤和丹凤公主“交谈”完毕,天边竟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南依的小腰也快折了……   只听得陆小凤说了一句:“好,我知道要怎么办了。”南依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她可是服务了一个时辰啊一个时辰!为什么丹凤公主写字那么慢!      丹凤公主面露歉意地蹲下来,给南依揉着后腰。   她的力度拿捏正好,可是手心总是冰凉,揉起来并不太好过。   何况她辛苦了一夜,天又马上亮了,本不该在外面乱逛。   于是南依翻身躺过来,抬手拍了拍丹凤公主。丹凤公主只觉得槐树内部忽然涌出一股很大的力道,不由分说便把她扯了进去。   南依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她压在陆小凤背上给他捂了半夜的眼睛,虽然没说上几句话,却反而把之前一直对他存在的些许畏惧之心全给捂没了。   陆小凤一边迅速收拾起南依摊在地上的东西,一边道:“丹凤公主说上官飞燕还有一个同谋,在抓到他之前不好轻举妄动。我们今日先一切如常,离开此处再说。”   说话间,他已经包好了东西,然后托起南依,轻功几下将她送回房内。两人便在大家都还没醒的期间,眯了……半个时辰的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表示写这张的时候仅靠想象一下腰都好疼……   ☆、第十三章·受人之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大家发糖!   接下来就和剧情主要人物告别了,然后就是……刷好感度+互相了解一下(喂)   主要是花花了解一下小南。小南了解花花是下一卷的事!   顺便……作者建了个群!作者用不同的马甲混jj很久了第一次建群!亲们来饲养一下作者嘛作者很好养的!吃的很少的……(对手指)   群豪在文案上>_<   人有的时候在做一件事时并不觉得累,但休息片刻,却仿佛骨头都要休息散了一样。   南依现在就是骨头都要散了。   因为她睡了半个时辰的觉。      她前半夜一直在准备东西,也不过是阖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眼,然后在野地里又蹲又跪了一个时辰,然后眯了半个时辰……然后觉得自己回到了地府。   那只名叫小竹子的翠鸟差点把她脑袋上啄出一个包来,她才痛苦地爬起来,揉着腰踉跄出门。      她一出门,就被门坎绊了一跤,撞上一个人肩膀。   “……南姑娘?”花满楼惊讶地唤道,匆忙正过身扶住她。   “啊啊啊啊——我的腰!”南依发出一声惨叫。   “……”   总觉得这更像是把七八十岁老太婆从地上一把拽起来时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腰好痛好痛好痛……”南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一手扒着花满楼肩膀,另一只手揉着自己后腰。   连花满楼插在腰间的白玉扇子都忍不住问道:【你昨晚上去……渡劫了吗?】   “差不多……”南依小声道,“我弯着腰捂一个人的眼睛捂了一个时辰!”   花满楼:“……”   从南依让他听见月季花声的方式来想,不难猜到她是怎么让陆小凤看见丹凤公主的。南依和陆小凤的身高十分尴尬——如果陆小凤站着,南依需要踮着脚才能够着他眼睛;如果他是坐在地上,南依则要么弯下腰,要么跪着,都是很别扭的姿势。   除此之外,花满楼又忽然回忆起几日前在百花楼时,靠在自己背上的那个香软的身体……   ……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是因为上官飞燕心里还是有些惧怕南依,哪怕是在扮演上官丹凤,她对南依行踪不定这件事也始终不爱过问。因此顶着一双黑眼圈且走路都直不起身的南依便乐得早早爬进马车里,不与她打照面。   毕竟南依这副模样,可是从头到脚都写着“有问题”三个大字。   花满楼和假的丹凤公主寒暄过之后便也早早上了车,只留陆小凤在那儿和她依依惜别。      马车地方不是很宽敞,南依没办法躺平,甚是难受。   花满楼轻叹一口气,揽过南依,使她侧躺在自己膝上,然后又伸过手去帮她揉后腰。   他手心用内力捂得很暖,拿捏中也将一股真气注入经脉之中,甚是舒服。不一会儿,南依就已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花满楼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何必这么勉强自己。”   南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用一种明显是梦呓的声音呢喃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然后就睡过去了。      马车平缓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车速并不快,但却很稳,可见车夫的技术很好。不过车夫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车夫,而是一个年轻人。他不仅年轻,还长着四条眉毛。   本来就不大的马车厢被南依这么一躺,便很难坐进第三个人。陆小凤掀开帘子的时候,花满楼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便又乖乖爬到外面干起了车夫的活儿。   陆小凤虽然是个浪子,但其实是个很爱享受的浪子,从来也不喜欢伺候别人。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不管任何人用任何好酒好菜好美女,来跟他换这赶车的机会,他也是决计不会换的。   只因车里坐着他的朋友,他最重要的一个朋友!   也因他知道,这段路对于他的朋友而言,也是一段任何人用任何物件都无法交换来的一段路。      南依睡得很香。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认床的人,小时候陪着狐狸漫山遍野地睡在树顶、山洞里,也是常有的事。   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了。   她并不在树顶上或山洞里,而是在一件客栈的客房里。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南姑娘,你醒了?”   花满楼就坐在不远处的桌旁,读一本花家专门找人为他特制的浓墨书。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碍清誉,可是毕竟是大白天,而且花满楼实在拿不准南依何时会醒,怕她醒来找不到人会担心。   “嗯。”南依含糊应了一声,一边下床一边四下看了看,问道,“小竹子呢?”   “……”准备满腔说辞解释陆小凤下落的花满楼噎了一下,才答道,“那只翠鸟么?好像是飞走了。”   “这样啊……”不过小竹子本来就是来确定一下她的近况,现在观察了几日也该回去复命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又道:“南姑娘要不要吃点什么?”   相处十余日,他知道南依吃得很少,但并不是完全不吃。只是他还没摸准她到底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不饿,所以总是会问一问。   比如这次,就是问得准了。   南依说:“好啊,我正好饿了。”      花满楼倒是万万没有想到,南依吃东西原来是不忌口的。   在他心里,她就像是一个修仙的道士,平时就餐餐风饮饮露,所以他点了一桌素菜,只是没想到,这家店里的珊瑚白菜是配了肉丝的。   南依却也神色如常地吃下去了。   她曾经说过自己虽是阴魂阳投,但毕竟也是投了,这辈子如假包换是个人,虽然她各个方面的表现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句话……      基本上填饱了肚子,南依才想起来问道:“陆小凤呢?”   花满楼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却只是答:“他要去做一些准备。”   陆小凤觉得,既然打的主意是金鹏王朝的遗产,那么上官飞燕的帮凶要么是这三个大臣之一,要么是他们身边非常亲近的人。他觉得这三人中最不可能是那个帮凶的便是独孤一鹤,因为独孤一鹤的剑法可以媲美西门吹雪,而太在意钱财的人是练不成那种剑法的。   所以他要去找独孤一鹤谈谈,看看他怎么想,在讨论一下要如何把帮凶引诱出来的办法。   当然,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取得独孤一鹤的信任。   他要花满楼和南依先留在山西等他的消息。山西离峨眉甚远,他不确定南依能够受得了颠簸。   ——哪怕南依受得了,他也不希望拽着她和花满楼一起颠簸。   陆小凤向来都是一个很为朋友着想的人。      南依睡了一整天的结果,就是晚上格外精神。   她现在正格外精神地摆弄她送给花满楼的那柄白玉扇子。   一边摆弄,一边给花满楼解释道:“还记得那日我说过世界万般‘气’,其实少有冲突么?我睡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一点,那就是所谓的‘灵气’,其实就是影响力。”   花满楼:“……”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这个姑娘平时睡觉的时候都还能胡思乱想些什么。   南依却很是兴奋,继续说道:“就好像花公子的百花楼里有那么多花精,是因为花公子诚心对待那些花儿,所以影响了它们,使它们也有了灵性。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不过人既然能影响万物,万物便当然也能影响人,这个道理我却是忘了——好啦!”   她把折扇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塞进花满楼手里。   花满楼打开折扇,四处都摸了一遍,怔愣道:“这是……”   扇子中央的一截扇骨上缠绕了一层东西。   一层丝滑坚韧,却又纤细柔软的……东西。   这是南依的头发,花满楼摸过一次,当然就不会忘。   白玉扇子说:【就你鬼主意多。】   花满楼轻轻摇了摇扇子,微笑道:“不过,的确有用。”   南依:“咦……咦咦?”   扇子:【……你惊讶个什么鬼!】      ☆、第十四章·心虚与拜帖   灵气和影响力这种东西实在是非常玄乎。比如那把白玉扇子,用了南依的头发做媒介,说的话花满楼便可以听见了,不过别人却仍是听不见。   白玉扇子觉得很好奇,想问清楚,可是南依嗫嚅了好半天,还是没给个准话,它只好放弃了。   南依醒来的时间本不算长,太阳一落山,她竟然又跑回屋去继续睡。   扇子:【我总觉得她有点心虚……】   花满楼:“……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头发本就是带着灵气,是和妖怪做交易时很好的交易品。南依原本的意思是绑上头发,花满楼拿在手里过几天,说不定可以通过这媒介而被扇子灵影响一下。南依本是走在阴阳道之间的人,她的头发作为连接两界的桥梁最合适不过。   可是……花满楼一拿到手里便可以听见,那肯定不是通过扇子的灵气。   只可能是通过南依自己的灵气。   也就是说,她和花满楼结了缘,花满楼可以感受到她的灵气,所以也可以通过这灵气听见扇子的声音。   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就是为什么人死了之后,能看见鬼魂的都是至亲之人;这也是为什么丹凤公主不敢见上官雪儿——她怕雪儿能够看见她,因为她们二人早就结了缘。不管雪儿再怎么与她合不来,两人毕竟有着十余年的亲情。   南依和花满楼,肯定是没有亲情。   想到这,南依又叹了口气,忽然很庆幸小竹子已经回去了。      南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竟然又是一觉睡到天明。   她醒来之后,竟然又是有一点饿。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既然能影响花满楼,花满楼自然也在影响她。   南依正如自己所说的,的的确确是个人,只是和妖在一起生活得太久,身上没剩下多少人气儿。现在她变得像普通人了许多,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可是她还没决定自己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硬要做普通人,到底是不是好事?      南依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清楚,只好和花满楼一同下楼先吃早饭再说。   不过想这件事想了一夜的不止南依,白玉扇子见到她后第一句话也是:【南大人,我觉得你有心事啊。】   扇子最擅长观察人心,虽然现在这把扇子有主人了,但南依给它缠了头发以后,它对南依的感应便自然增强了。   不过南依一点也不想和一柄别人的扇子一起讨论她自己的心灵旅程,所以没有回答它,只是沉默着吃了个包子。   扇子说的话,花满楼自然是听到了。可是花满楼本不是一个会强迫别人说自己心事的人,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然而他这种心情,扇子自然也感受到了,所以扇子也闭上了嘴。   两人一物于是安静地吃起早餐来。      吃到一半,厅里又走进来一个青年人,在两人不远的一张桌子处坐下。   南依只觉得气息有些熟悉,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   ……“嗯?”花满楼对着试图躲到桌子底下未果而在桌子上撞出“当”的一声响的南依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要、要糟糕……”   南依依旧是不喜欢把话解释清楚。这次这件事连白玉扇子也不知道,所以花满楼自然无从知道。   发现自己躲不进桌下后,她只有趴在桌上,努力把自己脸挡起来……   当然,她不知道这个举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可疑”。   大半个大厅的人都早就因为那声响而忍不住伸过头来探个究竟了,那个青年人自然也不例外。看到南依这么一副可疑像,那个青年人也和其他人一般多看了两眼。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仅仅是多看了两眼,就又收回视线,吃起他的早饭来。      白玉扇子说:【人家根本懒得看你。】   “好像是这样,”南依也发现了,于是也直起身,低声感叹道,“人类的记忆真是短暂……”   这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忽然很想问个清楚。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厅里便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实际上,他也不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   他只是一个家丁,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告诉别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家丁。   他是珠光宝气阁的家丁。      珠光宝气阁的家丁先给那位青年送上了一封帖子。青年似是早就料到了,帖子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倒是和那家丁寒暄了两句。家丁然后又来到花满楼和南依这一桌,把两个帖子放在桌上,然后恭敬地问道:“请问陆大侠现下在哪里?”   花满楼道:“他临时有事,昨晚便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家丁伸手收回了一张帖子,又把另一张递过去,笑着说,“那么敢问这位便是江南的花家七公子?”   他的声音本就不算小,说了这话后,大堂里竟是一瞬间的静默,所有的脑袋齐齐转了过来,好奇地想看看这位传说中富甲天下的江南花家的贵公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从来没被那么多活人一同注视过的南依有些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   花满楼微笑道:“正是。”然后便伸出手接过那帖子,有意无意间为南依挡住些许视线。   虽然……那些视线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   家丁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送完了帖子,向后两步,躬身道:“霍总管已吩咐过,若是苏少侠、花公子、以及这位姑娘肯赏光,小人外面就备了车子。”      本来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花满楼对这位考虑周到的霍总管有些好奇,于是便一同上了马车。   南依虽然知道同行的那位苏少卿少侠已经不记得她了,可还是怕他万一忽然想起来怎么办,于是努力把自己缩在了马车角落。   不过,一个人再怎么缩小,也缩不了太小的……      苏少卿是个很洒脱的书生,自己介绍说是珠光宝气阁当家阎铁珊的清客,前几日外出游学,今日正好回来。虽说是书生,却并没有酸腐气,也很健谈,而且花满楼从他的脚步声可以听出,他的轻功也是不错。   花满楼虽然眼睛不便,但靠着摸的,儿时也读了不少书,何况他本来也是一个洒脱健谈之人,所以他并不讨厌苏少卿。   苏少卿也不讨厌他。毕竟这世上能找出一个讨厌花家七公子的人也是不容易。不过令苏少卿更感兴趣的,却不是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主七月中要出去浪,所以决定快点更=L=   ————   原本想把苏少英发展成情敌的,结果没发展起来(。   不过明天会看到苏少英讲南依小时候的故事=w=   ☆、第十五章·降妖除魔   南依介绍的时候,只说是个朋友。她一看就是没有武功,也不太像是个闺秀小姐,这样和花家公子走在一起却不是下人,也的确引人好奇。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介绍是朋友,那就应该只是朋友。   苏少卿对她拱手道:“敢问南姑娘是哪里人啊?”   南依姿势别扭地回了一礼,道:“蜀川……人。”   苏少卿喜道:“这么巧?在下也是蜀川人。不过,南姑娘倒是没什么口音。”   当然没口音,她又不是和人一起住的,生前当鬼差平时都要求说官话。不过,这句可不能说出来,南依只好尴尬地笑了一笑。   苏少卿没在意,又问道:“蜀川气候湿润,在下刚来到山西时,只觉得空气格外干燥,甚是不适。不知南姑娘可还习惯这里的气候?如果有什么不适,请说与在下知晓,在下由于这水土不服,可是积攒了不少好方子。”   刚来山西一天,她怎么会知道适应不适应,何况她又不是打算搬到这常住了。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出来,于是南依只好又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声“好”。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尴尬起来和害羞其实差不多,都是脸颊微红,视线躲闪,说话底气不足。目前苏少卿眼中的南依就是这副模样。他的心不由得跳得快了一点,暖声道:“不知南姑娘来山西是打算呆多久?若是不嫌弃,在下随时可以为姑娘做向导。”   “……”花满楼在一旁捏了捏手中的扇子,不知道是不是该插句嘴。   他同时又发现,比起苏少卿来,自己好像太不主动了一点?      南依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笑笑。   她面对妖灵精怪时可以伶牙俐齿,深明大义,必要时也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一对着活人顿时就哑了。   苏少卿只当她在害羞,兀自悠然叹道:“南姑娘既是蜀川人,可能听说过蜀川山界人杰地灵,总是会孕育出一些山精野怪来。在下年少时曾和……人学过一些降妖除魔的招式,当时年少,梦想竟是做一名道士。于是整日守在家附近的一座灵山脚下,只盼着能捉到只妖精拿出去炫耀,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南依正在理头发的手抖了一下。   花满楼却是来了兴致,追问道:“后来,捉到了吗?”   苏少卿笑道:“我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竟然真的等到了。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抱着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深更半夜不点灯也行动如常。我于是认定了她是个妖怪,便一路追着她跑遍蜀川,竟是追了一个月之久。”   南依早就放下的手又抖了一下。   花满楼忍住笑,正色道:“花某到了夜晚也是不必点灯便可行动如常。只凭这点,怎能断定对方是妖怪?”   苏少卿道:“花公子闻声辨位之法在下早有耳闻,不过想来天资卓越如花公子也不至于七八岁时便能练得此功夫吧。”   ……这倒是。   苏少卿又道:“不过,刨去她周身各个诡异之处不提,真正让我认定她是妖精,还是她的相貌。不过是七八岁而已,却可看出……‘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他引用的这一句,是《洛神赋》中描写洛水之神相貌美艳的句子。南依自然没有看过《洛神赋》这么高端大气的东西,自然也听不懂这个句子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只是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担心自己难道长了长一看就是妖精的脸不成……   苏少卿叹道:“不瞒你们说,在下一开始还只是想着要降妖除魔,到了后来,早就把自己的原意忘了,只顾着一路跟紧着她,生怕跟丢了,不过最后也还是跟丢了。唉,幼时之事,现在想来仍如梦似幻。”   那是,自从被苏少卿缠了一个月,南依回去之后闭门苦修,才修得现在这么一身稀奇古怪的逃命之法……   一时间,马车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音。   片刻后,苏少卿才仿佛忽然从回忆中惊醒,匆忙致歉道:“对不住,花公子,在下忽然回忆起来有些太兴奋了。”   他讲了一大堆那姑娘长得多么多么好看,却忘了身边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无妨。”花满楼微笑道,“仅凭想象,也能觉得,那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女孩子。”   何况,他现在不需要凭想象……   因为南依扯着他袖子,差点就准备把脸塞进去了。   苏少卿哂然笑道:“看我,一遇到南姑娘这个老乡,便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无聊话。过会儿南姑娘要是愿意上街走走,请一定叫上在下做向导,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      他们说了这许多话,马车也停在了珠光宝气阁门口。   苏少卿作为清客,理应先去跟主人打声招呼,花满楼于是便和南依一起坐在庭院中品茶。   南依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   花满楼笑道:“他说得那人,当真是你?”   南依拖着鼻音“嗯”了一声,然后拿过花满楼的白玉扇子,无比委屈地说:“扇子啊扇子,我真的长了一副妖怪相吗?”   扇子:【……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镜子。】   花满楼:“……”决定不告诉她苏少卿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说她长了张妖怪脸。      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名为霍天青。花满楼当然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却已从他的声音中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楚。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个人,正如霍天青也并不讨厌他。   一同来的除了苏少卿以外,还有一个名叫马行空的江湖人。他原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在武林中享名已久,也并非虚名,不过他对霍天青说话时,却总带着种说不出的谄媚讨好之意,这令花满楼多少有些意外。   不仅谄媚,而且还很不会说话。   比如他一见到南依,就说了一句:“富甲天下的花家果然名不虚传,连侍女都长得如此清纯可爱。”   ……就把南依、苏少卿和花满楼一同得罪了。      南依虽然不介意被误认成侍女,但也很难对误认自己是侍女的人摆出什么好脸色。   花满楼自然是很介意自己的朋友被误认成侍女的。他淡淡地说了句:“南姑娘是在下的朋友。”   其实南依穿了一身亚麻布衣,的确是很容易被误会。   上官飞燕一早不也是误会了她是花满楼的花童么。   苏少卿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不过南依既不是他的朋友,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话。   霍天青打圆场道:“马兄这眼神未免也太不好了,还不快向南姑娘陪个不是?”   马行空连忙道:“南姑娘,你快原谅我这个没眼力见的大老粗吧。呆会儿姑娘若是想要上街逛逛,不管看上什么,算在我账上便是。”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想给她买东西的人了,南依只觉得和活人打交道真是累心。      南依其实原本并没有想出去逛。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在妖怪堆里长大的,审美比较异于常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其实,从小是被当成男人养大的……   毕竟山主大人最早会收养她,是为了给自己的狐狸女儿当相公。   所以南依对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只要狐狸看着顺眼就好了,而狐狸怎么看她都很顺眼。   不过,鉴于有这么几个人非常期待帮她买东西付钱,她于是也只好和他们一起出去逛了。   ……换句话说,她只是不会拒绝别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南依究竟为啥那么怕陆小凤知道她会法术呢?还记得早时候南依抱怨自己曾经被人当妖怪捉吗?——是的,捉她的就是苏少英小盆友=L=      以及……隐藏设定是南依小时候长得比现在好看,因为她小时候陪狐狸学媚术来着。遇到苏少英之后就开始所有技能点点在Agi、Str、Dex上了(。)      情敌的桥段作者懒得编了……苏少英出来只是因为我一直很想写这个段子啊哈哈哈(←被打)   ☆、第十六章·青衣楼   于是南依、花满楼、马行空和苏少卿,一行浩浩荡荡走在了山西的街上。   苏少卿作为向导,也作为参谋,或者说,作为唯一一个真正在“逛”的人……      花满楼作为一个看不见的人,自然不会把逛街作为业余爱好,而花家自然有专门的裁缝,用不着他亲自挑选。此时他跟过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南依实在不愿意自己来。   南依虽然小时候陪着狐狸逛过街,但所做的事也无非便是跟在后面付钱,对于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这种,是半分感觉没有,所以她基本上是苏少卿说好她就点头。   而南依点头了,跟在后面的马行空便会付钱。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下午的时候,马行空自告奋勇帮忙把东西先送回去,于是余下的三人便找了间茶馆休息。   苏少卿像是格外讲究,亲自去选茶,南依便和花满楼坐在桌旁等他。   安静了一整天的白玉扇子忽然说:【没想到南大人这么能买东西啊。】   南依俯下身来,惭愧地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买了些什么……”   花满楼匆忙忍住一声笑。      忽然之间,茶馆里起了骚乱。   南依想探过头去看个究竟,可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就被花满楼一只手按了回去。   花满楼一手搭在南依肩上,低声道了句:“来者不善。”      来者的确不善,而且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不善的意思,就差在脸上用墨写上“不善”两个大字了。   来者是五个穿青色衣服的人。   ——青衣楼。   ——这个名字,南依当然没有听说过。   花满楼当然知道。   他虽然看不见面前的人穿得到底是青衣还是红衣,但好在认识青衣楼的人并不少,他早已从楼内茶客的耳语中听了清楚。   他记得上官飞燕假扮丹凤公主时曾说,青衣楼的楼主就是独孤一鹤。难道是陆小凤在和独孤一鹤交涉时露出了什么马脚?可是那为何要找他们?   可以确定的是,这五个人的确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花满楼和南依桌前。   花满楼长身而起,将南依挡在身后,微笑道:“敢问几位有何见教?”   他听得出来,眼前这几位的内力都格外深厚,武功定是不弱。光天化日之下,南依不方便施展法术,花满楼自信可以打得过这五人,但却并不能确保自己在混战之中还能护得南依周全。   不能施展法术的话,南依毕竟只是个分毫武功都不会的平常女孩子。      那五个人并没有回答花满楼的问题,他们本来就不是来聊天的。   那五人全是使掌的,招式相近,像是师兄弟一般。重点是他们配合十分默契,虽然每一个人武功都没有太高,但合在一起却是十分难缠。   南依没有武功,自然也不会轻功,但是她身手却是格外矫健,重点是身形十分诡异。那五个人奋力去抓,把茶馆的桌椅全掀翻了,竟然抓她不住。   有那么几次,其中一人可以对天发誓自己明明就抓到她了,可是身手一捞,却只捞了一把空气。   更何况,这还有一个比十个明眼人加起来还难缠的瞎子。      花满楼一手流云飞袖令人眼花缭乱。他本就相貌俊朗,气度不凡,今日更是穿了一身翠色丝质长衫,在厅中翻动之姿宛若舞蹈。而门窗外,居然真的聚集了一群驻足观赏的群众。   真是不怕死也要看热闹……   南依一面腹诽着,一面手一挥,一张桌子冲着一个青衣人脸上拍了过去。   青衣人一掌劈开桌子,掌风已尽,霎时便被迎面跟来的花满楼点中穴道。   一开始便是两个人主要捉拿南依,三个人对付花满楼。现在追着南依的那两人看见自己的同伴被制服,连忙翻身攻向花满楼。双拳本就难敌四手,何况现在有八只手?花满楼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来。   忽然,一柄剑从侧门刺来,一瞬间便刺中了一个青衣人的肩头,鲜血喷射出来。   南依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向后滑去,才避免被喷个正着。   “青衣楼的人,竟然撒野撒到珠光宝气阁的地盘来!”   只听一声怒喝,来人自然是苏少卿。只见他手中一柄长剑划出繁复的剑花,倒有些像是故意卖弄。花满楼微微一笑,撤手站回南依身侧,将剩下那四人都交给苏少卿。   不过苏少卿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大展身手,这四人看见他,竟像是见了什么大人物一般,只守不攻。过了片刻,他们寻得一个契机,便抬起地上被花满楼点中穴道的人一溜烟地跑了。   苏少卿自然一甩长剑,追了上去。      花满楼没有追,只是一手搭在南依肩上,又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你可有受伤?”   南依摇头道:“没有。”   ——那你可有受伤?   这句话南依自然没有问出来,因为她自然看得到花满楼身上没有伤口,就如花满楼其实也知道她并没受伤一样。   所以,花满楼也没有期待她会多问一句,只是微笑着又问道:“这茶馆的老板在哪里?”   “在桌子底下。”南依一边说着,一般跑过去把老板从桌子底下扶出来。   “这、这位公子……他们还会……会不会再来啊?”老板抖得站都要站不住了,南依只好非常艰难地搀着他。   花满楼伸出左臂将他扶稳,又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手里,用一种似乎带了安定人心的魔力的声音说:“花某一定会努力阻止他们再来的。老板,请先拿着这个给伙计们压压惊,茶馆重建之事,花某定会承担。”   老板死死握着那锭银子,像是握着一颗定心丸。其实他紧张得根本什么都没听懂,只知道这位公子要帮自己,所以一直点头。   他没听懂,不代表周围围观的人没有听懂。花满楼语音刚落,便听见四下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他刚刚自称花某,莫非是江南那个花家?”“什么什么?就是富甲江南那个花家?”“是啊是啊,你看他随手就拿出那么大一锭银子,肯定就是那个花家……”“听说你从江南骑马跑一天一夜,也还在他家的产业之内。”“我听说花家好几个儿子,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不知这是哪个……”   花满楼握着扇子的手颤了颤。   南依乐呵呵地说:“花公子你真有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珠光宝气   苏少卿很快便回来了。   他一路追到离珠光宝气阁不远的山坡上,那五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茶馆已经只剩空壳了,周围还聚了许多不明真相围观群众,三人只好先往珠光宝气阁走去。   走了一阵,花满楼忽然问道:“苏少侠可是峨眉七剑之一?”   苏少卿迟疑片刻,终于道:“在下正是苏少英。”   花满楼笑道:“果然是三英四秀中的苏二侠。”   又沉默走了一阵,苏少英忽然也问道:“花公子难道不怀疑在下和那五人有什么关联么?”   苏少英的武功明明不及花满楼,可看到他来之后,那五人却立刻走了,的确很容易令人起疑。   花满楼微笑道:“我相信苏少侠并不是这种人。”   苏少英心仪南依,定然不会找人伤她,但刚刚那几人对着南依出的可都是杀招。   苏少英充满感激地看了看他,道:“先前隐藏身份,万分抱歉。其实家师听说青衣第一楼就在山西,才派在下前来打探。”   花满楼道:“原来是这样。”      快到珠光宝气阁时,花满楼忽然说:“苏少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苏少英立刻道:“花兄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好生感激,请说。”   花满楼道:“我希望苏少侠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苏少英皱起眉头道:“可是今日之事所见人数众多,无法保密啊。”   花满楼道:“这倒无妨。只是设计今日之事的人,真正的目的多半不是取我姓名,而是要我以为苏少侠和青衣楼有瓜葛。只要苏少侠不对别人提起这事,那么那人一定以为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便会露出马脚。”   苏少英喜道:“正是。若花兄真因此事误会于我,那我断然是无法解释,也只有不与人提起此事了。花兄所想甚是周到。”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踏入了珠光宝气阁。      南依表示,活人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令人伤感。   更令人伤感的是,那白玉扇子竟然……听懂了。   扇子本是手中物,心思灵敏得很,何况它跟的主人是花满楼,主人能想清楚的事,它自然也能想清楚。   南依如往常一样没有吃晚饭,借来白玉扇子给她解释来龙去脉。可是扇子解释了两回,她也还没听懂。   【你你你……南大人你心思如此单蠢,好好呆在山里有什么不好!】   花满楼吃过饭来凉亭里找她时,就听到了扇子如此的抱怨声。   南依争辩道:“我也很想一辈子呆在山里不出来啊。”   她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扇子的好奇心:【咦?难道南大人不是自愿出来普度众生的吗?】   ……普度你妹的众生啊。   南依艰难地咽下一句骂人话,才回答道:“怎么可能。我是被山主大人赶出来的。”   山主……大人?   花满楼有些好奇,但是他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问。   感受到主人心里的好奇,白玉扇子表示为主人排忧解难是扇子的责任,于是扫盲道:【一个地方的妖怪们经常会形成类似社区一样的结构,如果正好在山里,那么首领就会被称作山主。】如果是湖那就是湖主……   “嗯?”南依自然感受不到花满楼心中的好奇,所以怔了一下,然后才说,“是啊,我是山主大人养大的。”   ……居然真的是妖怪窝里出来的人。   扇子又问道:【那他为何要赶你走?】   说到这个就心烦……南依哀叹了一口气,诚实地说:“因为……他本来养我,是想要我娶了他的狐狸女儿。结果去年,他忽然发现我其实也是女的……”   花满楼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南依一脸苦闷:“是吧是吧,是不是很不靠谱!山下的生活真的好难,我在想要不然去求求狐狸,让她改修男身,然后娶了我好了。”   ……花满楼顿时不笑了。   善解人意的扇子连忙补救:【这个这个,修行是很辛苦的事嘛,狐狸姑娘一定不愿意再麻烦一次的!】   南依不疑有他,只惊讶道:“就是呀!你怎么知道她最讨厌修行了?她做什么事都很勤快,一提修行立刻变得比石头还懒,一定不愿意的。”   扇子说:【嗯嗯,南大人就这样挺好的。其实人世间的生活也没有南大人想得那么复杂,复杂事不要去想就好了嘛,天塌下来有我家公子呢——】      它此言一出,南依忽然沉默了。   她一只手肘放在桌子上,脑袋枕着小臂,侧着眼打量着花满楼。   她当然注意到,现在花满楼不需要拿着扇子,也可以听见它的声音了。可惜珠光宝气阁里会说话的东西不多,爱说话的更少,没法测试,不过南依猜测花满楼如果抱着月季估计听见它的声音也不是件难事。   几日过去,南依仍然没有想清楚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原本下山的时候其实像是一场闹剧。山主大人骂骂咧咧把她轰走了,嘴上说着养了十几年女婿白养了,实际上他心里想得什么她很清楚——南依毕竟生为人身,哪怕真的决定一辈子留在妖界,他也希望她是见过人世间才有意识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正因为知道他的想法,她才走得格外干脆,想着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四处走走看看,拖个两三年再回去,说些好话,山主大人也不会为难她。   可是现在,她竟然有了“留在人世间说不定也不错”这个想法。   她对自己的想法,竟然有些害怕起来。      南依一不说话,花满楼自然也不再开口。   他沉默着端起茶杯,似是调动了全身的控制力,才能在南依的视线下保持自己手不至于抖。他喝了一口茶,差点喝出一身的汗。   南依的视线并不是炙热的,和他平时在街上偶尔会收到的姑娘们或挑逗或羞涩的注视也都有所不同,但是南依打量得很是认真,好像她正在试图从花满楼脸上找一个答案。   如果换做陆小凤,他一定会转过脸去,无比暧昧地问上一句:“姑娘看得可还满意么?”   可是他不是陆小凤。他是花满楼,所以他只有忍着。   南依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时间不早,我先去睡了。”   便走了。   花满楼苦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知道她想找的答案,到底找到了没有。   白玉扇子轻轻地说:【公子,你若是真的喜欢上南大人,可是件很麻烦的事啊。】   花满楼拾起它,淡淡地答了句:“我知道啊……”   可是如果喜欢不喜欢也是可以控制的事,那世间该会减少多少烦恼,又会损失多少乐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决定开启双更模式!早一章晚一章!(昨天就想开启不过jj抽了……以后大家还是没看到我就一定是jj又抽了)   以及……其实这章有一些后面破案的伏笔,不过最后懒得写破案所以完全没有用到!(。   本文决定全面贯彻轻松向,不写破案了……   ☆、第十八章·忠人之事   南依知道陆小凤的办事效率高,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高。   她作息一向很不规律。前一日睡得早,后一日自然也醒得早,可是总也有人比她醒得更早。   她来到院子里时,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却已经站满了人。   院子里站着陆小凤、花满楼、独孤一鹤、苏少英、和霍天青。   陆小凤看见南依走出来,对她眨眨眼,招呼道:“小南姑娘,这么早啊。”   南依揉了揉眼睛,用一种似乎还没睡醒的声音含糊道:“早啊……”   她虽然已经睡醒了,但她刚睡醒时总是这个声音。      独孤一鹤冷然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霍休!”然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苏少英虽然还想留下来和南依说说话,但看见师父已经走了,便也不得不快速跟上。霍天青似是犹豫了片刻,却也转身准备跟着。   陆小凤忽然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霍天青侧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了陆小凤一眼,颇有些艰难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花满楼仍然微笑着,虽然有心观察便可以发现,他微笑的方向比起南依那边来偏了一点点,脸上还颇有一些残存的尴尬……   不过南依从来也不是有心人。她上前两步,好奇地问道:“他们去哪?”   陆小凤道:“昨夜我与独孤掌门对了一下各自的线索,发现青衣楼主就是霍休,这次的事件也是他一手策划的。独孤掌门正打算去找他对峙。”   花满楼问道:“那霍天青是——?”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认为他和上官飞燕应该也有勾结,不过现在他知道上官飞燕也是受了霍休之命利用他,应该也会步入正道了吧。他本是一个很聪明,很有能力,也很有抱负的年轻人,这一次为了这‘情’之一字,也算是吃了一堑。”   花满楼缓缓摇了摇折扇,没有说话。   南依“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陆小凤摇头道:“这本就是他们王朝自己的事,何况独孤掌门的剑法早已世上难逢敌手,再加上霍天青,他们吃不了亏的。”   南依倒不是怕他们吃亏。   ——当然,还有一个人下落不明,那就是上官飞燕。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提起她,因为谁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杀了她?那不可能。如果将她交在独孤一鹤或是阎铁珊手里,她也是死路一条。不过,她的确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他们还没想好,所以他们不愿提起她。   南依那颗总是慢半拍的脑袋,这事倒是想得很清楚,所以她只是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陆小凤笑道:“没事了!说来还是托了小南姑娘的福,不然我一定会信了上官飞燕的话,此时此刻,一定会有人因此而死的。”   南依也笑笑:“这没什么。既然没事了,我需要回去把这事告诉丹凤公主,然后帮忙葬了她。”      金鹏王府已经空无一人。   陆小凤猜测,霍天青一定还是不忍心让上官飞燕落入他们手里,所以给她传了信,让她连夜跑了。   不过,本来他们就不希望在这见到上官飞燕,如此正好。   丹凤公主仍然等在槐树下,一身黑色丝袍,看见南依他们,流出泪来。   南依连忙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又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不要哭,哭了就没有原来漂亮了。”   丹凤公主握紧了南依的手,眼里满是感激。   南依道:“你被葬在哪里?带我们去,好不好?”   丹凤公主点点头,拉着南依向偏院走去。陆小凤和花满楼于是也跟上。   他们来到花园的角落,那里的泥土看上去已经很久没被翻动,但是却仍然寸草不生,想来是毒素从尸体中渗入土里的关系。   南依指着那片地,问道:“在这儿?”   丹凤公主点点头。   陆小凤于是说了句“我去找把铲子”,就想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就见南依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在地上猛地一拍……      ……   她明明是没有武功的,可是这么一拍,却比许多武功高强的人的掌力还要管用。   足足有一斗的土,被她拍得飞了起来,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投在地上,也不过是这个效果。   只来得及用袖子护住头脸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全身就溅上了泥土。   “抱歉抱歉,忘了提醒你们……”南依充满歉意地说。她虽然离得最近,但身上却是干净得很。   陆、花:“……”   他们觉得,既然想和南依做朋友,应该早点习惯身边带着个妖怪这件事……      丹凤公主被埋得很深,南依又拍了一次,才见到尸体。   已经过去三个月,尸体却半分腐烂的迹象也没有,只像是睡着一般。   花满楼俯下身递出手来,南依便拉着从坑里爬了出来,又侧头对丹凤公主道:“我帮你火化了,好不好?火化后走得干净些。”   丹凤公主迟疑片刻,眼里有些许不舍。   南依微笑道:“不用担心,死后的世界十分单纯,完全没有人世间这些勾心斗角。待你喝了孟婆汤,一切苦痛便都会烟消云散了。”   她当鬼差的时候就是这么劝这些鬼魂的,十分好用。果然,丹凤公主听了这话后便释然地点点头。      陆小凤此时当然不会再说出诸如等我去找个火折子来之类这种话。   南依也果然没有担心这些。只见她站在坑边伸出双手像是捧着什么一般,听得“嗤”的一声响,她双手手心燃起一束火苗。南依把火苗洒下去,丹凤公主的尸体便燃烧了起来。   尸体燃烧的模样一点也不好看,因此几人均后退了几步。   见丹凤公主呆呆地望着那火苗,南依又柔声道:“不用担心,鬼差感受到这火,不一会儿便会来接你,你就留在这等他们吧。那槐树我帮你封了,你也不要乱走。”   万一她一个想不开躲进槐树里鬼差没接到,过几年变成厉鬼可就不好玩了。   不过看丹凤公主的样子,也没有变成厉鬼的意思。她安静地对南依笑了笑,便在火旁坐了下来。      南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说:“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陆小凤道:“咦?这就结束了吗?”   南依一手拽着一个,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边道:“是啊。一会儿鬼差就要来了,活人见鬼差不好的。”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对鬼魂的态度和你对活人的态度差别那么大呢。”   这个问题,花满楼也思考很久了。   南依回首笑道:“因为活人的事,总是有那么多活人要管。而他们的事,却极少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声音也极少有人能听到。我既然听得到,自然应该多管管。”   花满楼脑中忽然忆起了那日在马车上,累得半死的南依在睡梦中呢喃的那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它们能托付的,只有她;若她不去管,那它们就真的无人可依了。   花满楼觉得喜欢这种事,自己控制不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金鸟王写完啦!这一段有点糙……   其实霍休找青衣楼来演戏是为了嫁祸苏少英,想着如果是陆小凤估计就不问然后自己查,就会觉得峨眉派有嫌疑。但是没想到遇上苏少英的花满楼是个有话直说的好孩纸,所以直接问苏少英,苏少英就直接给他讲了。既然不是峨眉派,又不是首先就打算下手的珠光宝气,那肯定就是霍休。   大概是这个理儿……咳咳,我们轻松为主、轻松为主=L=      以及,下一卷小南就要见婆家了!在这之前介绍一下她的心路历程(←主线剧情都靠场外简介的作者伤不起)   小南发现绑了头发花满楼就能听见扇子说话的时候就是发现自己喜欢花满楼的时候,所以才会心虚。花满楼能听见多少声音是南依这边单向操控的=-= 和花满楼多喜欢她没关系。   不过那时候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她就没在意。后来扇子说【天塌下来有我家公子呢】的时候,南依就觉得花满楼估计也喜欢她,所以扇子才会这么说(她知道扇子通人心)。她于是就盯着花满楼看了很久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在外面留下来跟他发展一下,还是趁现在互相喜欢的不是很多赶紧跑回去。   小南这个正直青年(?)是不会考虑诸如“先谈一下恋爱谈崩了再回去嘛”这种选项的……所以一直没有实际行动,觉得她要先想清楚再考虑谈不谈。      下章开始我最爱的狐狸娘子就要出场啦!啦啦啦!   ☆、第十九章·狐狸娘子   几日之后,陆小凤、花满楼、和南依,已经回到了江南。   ……确切地说,只有花满楼一个人是“回到”江南的,因为另外两人的家乡都不在江南。   陆小凤原本并不想一路跟着,可是十日后便是花满楼父亲的六十大寿,陆小凤自然是要前去祝寿。   南依其实也不必跟去江南,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闲人。不过“闲人”不仅是不一定非要去哪的意思,还是没有必须不能去的地方的意思,所以南依也没有必须不去江南的理由。花满楼邀她一同去祝寿,她便同意了。   当然,这两个“不一定非去江南”的人,在去了江南之后,都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改去别的地方。   因为一个人。   一个女人。      陆小凤见过许多美女。他这一辈子,似乎就是为了跟各式各样的美女打交道而生。   可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比眼前这人更美的美女。   有的美女会让人心生亲近之意,有的美女会让人心生欲望,也有的美女会让人忘了自己原本是想干什么。   而陆小凤面前的这个美女,则可以让别人忘了自己也是人。   所有见到她的人,不论男女,不论这辈子见过多少美人,都不得不怔愣片刻,因为她是一个让人忘记呼吸、忘记思考、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人的美人。   现在这个美人正站在干净整洁的百花楼里,手里握着一柄扫帚,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他们进屋。   陆小凤觉得只是见她一面,便已经步入了人间天堂。      可惜步入人间天堂的只有他一个,因为剩下的两人,一个看不见,另一个成天看,已经免疫了。   花满楼感受到身侧陆小凤的反应,便猜到了面前多半是个美女,于是微笑道:“姑娘远道而来,在下却有事远游,实在是惭愧得很。姑娘这是……打扫过了……?”他忽然摸到了桌子。   桌上一尘不染。   陆小凤惊恐地看着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花满楼究竟是如何交到如此漂亮得不似凡人的朋友,甚至这人还趁他不在自己跑来替他打扫屋子?   可是这两人的疑问都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个美人在等到他们进屋来之后,一把扔掉扫帚……   ……扑进了南依怀里,拖着哭腔唤道:   “相公!!————”   “……”   “……”   咦!?      南依搂着高她半头却仍努力把脑袋埋进她怀里的美人,面色艰难地叫到:“娘、娘子……你怎么来了?”   美人道:“自从相公走后,奴家那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好不容易从小竹子那儿偷听到相公的下落,立刻便赶来了。看!奴家都相思而瘦了!”说着把南依的手放在她脸上。   南依于是就事儿捏了捏,笑道:“也有一年多不见了吧,娘子又变漂亮了。”   “四百七十五天!”美人迅速道,“我都记着呢。相公你什么时候回家来啊啊啊——我不要还没过门就守寡呀。”   “……‘守寡’不是这么用的。”南依刮了她鼻子一下,扶着她走到桌边,微笑道,“来,我介绍你认识我在外面结交的朋友。这位是花满楼,这百花楼就是他的;那边那位是陆小凤,是江湖上……唔,说多了你也不懂,反正他们都很会打架。两位,这是我家狐狸娘子,她叫狐媚娘。”   “……”花满楼微笑道,“媚娘姑娘。”   前几日听南依说山主大人收养她原本是为了娶他的狐狸女儿,想来这便是了。   陆小凤此时也回过神来。他知道南依身份特殊,听她介绍这是“狐狸娘子”,那这女子多半便是狐狸变得了,也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喊你相公?”   媚娘自来熟地给几人倒上茶,抢着回答道:“因为我爹一直以为小南儿是男的,所以给我俩订了娃娃亲。”   陆小凤:“……”      媚娘举起茶杯喂给南依,谄媚道:“好喝不?我知道你爱喝茶,临走时特地向竹子讨的。”   茶,是上好的竹叶青。   南依就着媚娘的手喝了一口,称赞道:“好喝。”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喝茶,只不过在妖怪堆里除了茶就是酒罢了。身为三杯倒南依觉得还是喝茶安全些。   媚娘又道:“我还以为这屋子是你的,每天都精心打扫,原来不是啊。不过既然不是你的,怎么会如此热闹?”   陆小凤愕然道:“热闹?”   不过没人理他。说起热闹,南依才猛然想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花儿大多都睡了,奇道:“咦,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媚娘道:“因为它们把灵力都给我了,所以只好睡觉来补充啦。”   “……”南依差点内伤,“给你,为什么?”   不是说好了我帮你们盯住你家公子不受伤你们就把灵力给我的吗!!!   媚娘道:“因为……反正它们留着也没用,反而容易招人觊觎,不如给我收着。怎么,相公原来也想要来着吗?”   “……”怪不得你又变漂亮了!   南依沉默半响,艰难地憋出几个字:“无妨,娘子拿着也是一样。”      既然南依要借住百花楼,媚娘自然也要留下。虽然她再三说明自己和南依挤一张床也是没关系,但花满楼还是又帮她腾出一间客房。   他并没有忘了当时南依说也可以让媚娘修了男身娶她的那句话。   既然媚娘在此,那陆小凤自然也不愿走远。只不过百花楼不大,总共只有两间客房,所以陆小凤只得在附近的客栈订了房间,每天都往这儿跑。   百花楼的花儿虽然都睡了,但却依旧是格外热闹。      清早,媚娘泡了新茶,正在缠着花满楼弹琴给她听。   其实媚娘借住于此,对百花楼算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她精通媚术,花儿们看见她都晕晕乎乎的,少了许多聒噪;另一方面则是她格外勤快,十分享受做家事,而且性格也开朗健谈。   实际上她虽然不是人,却比南依还要懂人事儿。只住了两天,便和陆小凤花满楼聊得看起来甚至比南依和他们都要近。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终于知道,南依这个说话含糊不清,向来也不爱主动解释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了。   ——无论是谁,如果身边有一个人总是叽叽喳喳帮你把能说的会说的想说的都列举出来,只等你做个选项,也都会养成这毛病。   南依和媚娘相处,就基本上是这个模式。   只要有话,就都是媚娘说了,南依偶尔补充半句而已。   ……说实在的,的确很有些像是老夫老妻的交流模式。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娘子出来了!小南儿开启了男神状态!   ☆、第二十章·夏天到了   南依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时,花满楼刚弹完一曲。   媚娘给他拍拍手,看见南依下来,又窜过去帮她系好衣服带子。   ……顺便说一句,南依把当时在山西马行空付账买下的所有东西都带回来了,总算不用一件麻布衣度日。只不过苏少英挑的衣服不仅做工精良,而且繁琐复杂,南依通通不会穿。好在媚娘平时最喜欢研究这个,每天帮南依挑衣服挑得不亦乐乎。   媚娘一边系带子一边道:“花公子的琴弹得真好听啊。小南儿爱不爱听?等我们回去,也带一把琴,我学着弹给你听好不好?”   南依揉揉眼睛,不无敷衍道:“当然好。”   媚娘把她拉到桌边坐下,又给她倒茶,然后坐到她对面支着下巴望着她喝茶,喃喃道:“不过,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要不然我陪你去求我爹,让他不要那么小气。你走了他其实也很想你,我能看出来的。我们只要说点好听的,说不定立刻就能回去!”   花满楼擦琴的手顿了一顿。   南依把茶杯放回桌上,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还想,再呆些日子。”   “哎——”媚娘拖长了声音,“我知道外面很好玩,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没什么兴趣玩吗?熊大宝过几个月就要生娃娃了,你不去看看嘛?还有,白鸦一直说要找你决斗,闹得山雀立志苦修法术要打得他连百灵也认不出来。还有还有,山茶还听说山那头的响尾想搬到这边来住,我爹一直拖着没给准信儿,银杏说是在等你回来见见它们,如果你镇得住那大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着媚娘絮絮叨叨山里的日子,花满楼忽然便懂了。   他忽然知道了那天南依看着自己,究竟是在想找什么答案,也知道了为何白玉扇子会说,喜欢上她是件麻烦事。   媚娘口中的世界如此丰富缤纷,如此欢乐温馨。那是南依生活了一辈子的世界,也是南依必须要做出取舍的世界。   他懂了南依为什么始终都不愿参与人间事,也懂了她为什么一谈到人间气就会忽然沉默不语,他甚至隐约猜到了那位山主大人把南依打发来人世间的真正用意。   他懂了南依要找的答案是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她找到了没有。   南依握着媚娘的手,轻声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想想,好么。”      媚娘没有逼她。媚娘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逼她。   她只是看着窗外,喃喃道:“夏天就要到了。”      ……   南依忽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惊呼道:“桃子!”   花满楼和媚娘异口同声道:“什么?”   南依算算时日,安下心来,解释道:“云间寺的桃树说过要请花公子吃桃子。”   啊,花满楼忽然想了起来。   几个月前,云间寺里,一个小姑娘语焉不详却又态度认真地放了一串桃花在他手里,然后说——“有一棵桃树说,它很喜欢你,想送你一束桃花,然后请你晚几个月来吃桃子。”      好在结桃子的时日还没过,花家寿宴现在去也有些太早。第二日,南依、媚娘和花满楼便叫上了陆小凤、霞儿和岳青,一道去吃桃子。   虽然决定得很仓促,但媚娘还是抽出时间来做了一大堆吃的东西。有甜有咸,每样都小巧精致。   南依接下她的包裹来,竟然还有些沉。她现在基本上处于每两天吃一顿饭、平时再吃些点心的状态,而媚娘自然也不是一日三餐的标准。有谁见过狐狸一日三餐的?   不过媚娘说,她看见话本上写了出去野游都要带吃的,所以就做了。狐狸很爱做饭这件事山里妖尽皆知,虽然山里的妖怪都不太吃东西,但一遇到什么节日庆典,那是一定要找来狐狸大厨的。   也就是说,媚娘很习惯一做就做一山妖的分量……   于是花满楼伸过手,又从南依手中接下包裹来。   南依没有在意,媚娘却是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陆小凤觉得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一个像媚娘一样美的美人,原本是不应该有像她一样那么好的性格的。美人岂不是多少都有些怪癖?   其实是人都有些怪癖,只不过别人对美人的怪癖总是很容易包容,甚至有的还会称赞,因此美人便很少会去改这些脾气。   如果媚娘犯了错,不管是多么大的错,只要她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盯着陆小凤,再嘟起嘴撒个娇,那么就算她是把月亮给扯下来了,陆小凤也会想办法帮她挂回去,而且还要多挂几个,让她扯着玩儿。   但是媚娘却一点也没有这些怪脾气。正相反,她天真烂漫,温柔懂事,对人热情又健谈,对事物充满好奇心,简直就是每个男人心中梦想的完美女人。   更难得的是,她竟然还很勤快。而且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一点也不像许多大家闺秀那样笨拙。   当然,笨拙的姑娘也可以笨拙得十分可爱,但和媚娘这种日日把百花楼打扫得一尘不染,碰过的东西全部放回原处,甚至厨艺也十分精湛的美人,那就完全不能比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千娇百媚又善解人意的美人她似乎,除了南依以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陆小凤非常想赶紧把南依塞到花满楼的怀里,然后拉着美人的手好好和她谈谈心,把她的三观好好掰一掰。      媚娘做的食物现在拿在花满楼手里,她空着的两只手便牢牢抱着南依的胳膊。   她仍然穿着火红色的衣裳,和南依身上月白色的丝袍成鲜明对比。不过哪怕她不穿红衣服,也无法不引人瞩目。实际上,他们这一路就是被路人行注目礼一般走过来的。   因为媚娘的相貌,一路上已经有三个摊子被撞翻,五个行人撞了柱子,七个路人崴了脚了。   不过媚娘却丝毫都没有在意,只是兴奋地拉着南依问东问西。   她问的事情,大多数南依也不太清楚,毕竟她也只下山一年多,而且基本没交人类朋友。   不过她还是很有耐心,把自己知道得全部缓声讲出来,如果不知道的,就瞎猜。   南依对着活人的时候总是多少有些慌乱,说话也颇为瞻前顾后,但是对着媚娘这种……不是人的,却格外沉稳淡定。   ……实际上,她在和花满楼及陆小凤一路时,各种表现还十分地小姑娘,可是一遇上了媚娘,简直有如男神附体一般。   陆小凤长叹了一口气,觉得从南依男神手中抢走媚娘是很艰巨的一个任务。      花满楼也长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想和一个女人……抢另一个女人。   他很喜欢媚娘,因为媚娘实在是一个好姑娘。他可以看得出,媚娘是真心实意地善良着,没有丝毫做作。   他同样看得出,南依对她也是真的好。媚娘不是一个任性的姑娘,但她只要提出什么要求,南依全都会毫不犹豫地帮忙做到。单说相貌这一点——从白玉扇子那儿,他知道媚娘其实是可以幻化成普通一点的样子的。不过她喜欢漂漂亮亮的,所以一向不喜欢受人关注的南依便毫无芥蒂地拉着她这样招摇过市。   他也知道,媚娘之所以性格会这么好,和南依多半也大有关系。一个人若是生下来便处处都被爱护着、照顾着,任何事都不需要担心,那她的性格也很难不好。   现在那个向来懒得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南依,正牵着媚娘,耐心地给她讲自己这一年多——四百七十五天——来,都遇到了什么事。   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作者有话要说:  南依和狐狸仍然一路秀恩爱闪瞎众人狗眼中。   ☆、第二十一章·好酒   霞儿和岳青都是人,而且都是眼睛健康的人,所以他们看到媚娘时,也都呆了一呆。   陆小凤顿时觉得,连女人和有了女儿的人见了媚娘都是这副样子,他自己一个多情的男人,那反应的确是太正常了,一点也不丢人。   媚娘第一次认识人类小姑娘,开心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南依微微一笑,走过去和花满楼一起把野餐布铺好,又把食物摆出来。      桃子,果然是又大又甜。   桃树说:【人家今年花儿都没开别出来的桃子呢!要是再能听到公子的琴声那就太好了!】   花满楼淡定地拿过一旁的琴,问道:“好啊。想听什么?”   桃树:【……】   南依:“……”   媚娘:“……”      媚娘一把扯过南依,把她带到角落,急急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南依有些心虚道:“没……什么啊。”   媚娘双手一插腰,满脸写着不信:“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个普通人!”   南依抿了抿嘴,原本想说其实他也不是很普通,比如你现在说话的声音普通人听不到,但估计他就能听到,可后来还是作罢。   媚娘看出她欲言又止,便“哼”了一声。哼过之后,却又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扯了扯南依的衣袖,低声道:“小南儿,这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凡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南依按了按有些疼的额角。   媚娘忽然展颜一笑道:“要不要喝点酒,消消愁?”      “喝酒?有酒喝?”陆小凤忽然窜了出来。   一提到酒,他的耳力顿时可以媲美花满楼。   媚娘笑道:“当然有酒。”说着从包袱里翻出两个酒坛。   酒坛上有着封印,所以气味不会外漏,不然他早也闻了出来。   酒分量不多,但的确是好酒,香气扑鼻。陆小凤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这是妖精酿的酒,带着一股浓浓的花香,酒劲十足。   媚娘浅酌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的天,这美人不仅温柔体贴,勤快持家,竟然还会喝酒!   陆小凤觉得那句古话肯定说错了,世上还是有完人的。   虽然她……理论上讲不能算是“人”。      酒本来不多,每个人也不过分得到三盏而已。   连霞儿也忍不住喝了一盏,她的脸更红了,岳青于是挡住了不让她再喝。   花满楼弹了一支曲子后,便也斜斜靠在桃树下,举了酒盏。   媚娘体贴地给南依也倒了一盏酒,温柔地唤道:“相公,来?”   “……”南依面色铁青地看着她。   媚娘眼波流转,悠悠念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相公!”   “……”南依继续面色铁青地看着她。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媚娘终于念不下去了,吃吃笑倒在南依膝上。   南依长叹一口气,一手扶住酒盏避免被媚娘打翻,另一手则扶住媚娘。   见状,陆小凤嘻嘻笑道:“怎么,小南姑娘难道滴酒不沾么?”   南依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媚娘抢着道:“小南儿酒量是不太好,不过她不喝酒,是因为她醉了特别好玩!”   南依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媚娘天怕地怕,唯独就不怕南依,所以仍然绘声绘色地讲道:“我偷偷告诉你们啊,相公喝醉酒之后——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陆小凤愣道:“啊?”   媚娘郑重地点头道:“就是这样,上回白鸦让她去从我爹脑袋上拔根毛下来,她也去了;上上次山豹想找她毫无保留地打上一架,她差点把西山头给夷为平地;上上上次红杉树叫她不用木材光用法术建了座凉亭,现在还是景观呢……”   陆小凤目瞪口呆。   南依虽然是人类,但天生法术高强。她和妖怪打闹时总是喜欢留一手,谁也拿不准她法术究竟有多强,所以自从大家发现了南依这个弱点之后,基本上就是用灌醉她来一边测试她的法术,一边拿她当免费劳力……   自从南依因为建了那凉亭脱力昏睡三天后,她就视酒如蛇蝎,之后还能灌醉她的只有媚娘一人。   比如现在,南依终于忍无可忍,却也只是一只手掩住媚娘的口,另一只手端过酒盏来,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对着媚娘露出一个“满意了吧”的无奈神情。      媚娘当然满意了。她笑呵呵地接过酒盏,又跑去找霞儿聊天。她本来也没有真的想灌醉南依,只不过看她气闷的样子很有趣而已。   南依许久不喝酒,猛灌下一盏后辣得眼泪差点出来。   花满楼放下手中的酒盏,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拿过一叠绿豆糕,缓声道:“吃一点东西,就比较不容易醉。”   哪怕这酒再烈,南依也不至于一杯就倒。但她仍是接过茶杯和甜品,靠着桃树坐在了花满楼身侧。   沉默良久,花满楼轻叹道:“好酒。”   南依“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花满楼又用那种仿佛只是有感而发的口气轻声道:“我可以等你。”   南依猛地扭过头去,动作如此之大以至于她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嘎嘣”一声。   “……”   花满楼却没有看她——当然,花满楼本来也看不见她,不过他却连脸也没有转过来,只是将酒盏换了只手,然后伸过手来帮南依揉了揉脖子。   南依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得又闭上。   ——他说要等她想清楚,可是万一她想清楚后,还是决定要回去,那怎么办呢?   ——万一她一直都没想清楚,那难道他就一直等着么?   这些问题,南依都没有问出来。她既然没有问出来,花满楼自然也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喊百合的亲们自重!再喊作者会忍不住的!(←)   花花危机感剧增之后,终于表白了!最后秀一秀恩爱,下章就可以拖去见公婆了!(喂)   ☆、第二十二章·毓秀山庄   离祝寿还有几天的时间,准备工作已经进入尾声,而客人却也还没开始到来。   花满楼带着南依、媚娘、和陆小凤,早了一点回到了毓秀山庄。   百花楼离毓秀山庄虽然并不太远,但也是有着一日的车程。他离开花家自己独自住到百花楼去,转眼也快一年了。   这一年的独立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比想象中的更忙一点,但却十分充实。      花满楼这个人,平常有事没事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身上像是散发着一种清淡柔和的圣光一样。   可是一进了毓秀山庄,他身上的圣光,便可以用“耀眼”二字来形容了。   他曾经说过,他的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家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很健康,很快乐。   一年没有见了,他自然很想念家里的这很多人,而家里的很多人也都很想你他。   南依抬起头,只看见一大波哥哥向几人袭来……      媚娘依然带着她的妖孽脸,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到花满楼会有这么多哥哥。于是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候下,她还是承受不了,借口尿遁,变成原形躲起来了。   陆小凤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也众所周知是花满楼的至交好友,因此花满楼的父亲花如令亲自在书房接待他,打算和他好好聊聊。   既没有原形可以变、又不是很有名的南依只好傻呆呆地站在花满楼身侧,承受来自六位哥哥的各种注目礼……      “这位是南依姑娘,是七童在外结识的……朋友。”花满楼微笑着介绍道。   其实他即使不顿那么一下,他的哥哥们也早就看出来了。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女人,本来就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七弟。      南依呵呵陪着笑,不管谁问了什么一律点头说好。   这是她当鬼差时养下的习惯,因为鬼差本来就是一个上面吩咐下来便照做就好的小喽啰职业。   当听到三哥问她一会儿想去院子里走走还是出去转转,她也笑呵呵地说了好之后,花满楼深刻怀疑如果不看着点,她把她自己卖了也是不知道的。      “哎哎,我说你们几个,这样可是要吓坏了小姑娘。”   只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些许揶揄,从长廊边传来。   花满楼松了一口气,唤道:“大嫂、二嫂。”   南依侧过头,只见两个穿着华贵大方的女人缓步走了过来,一个三十上下,另一个略年轻些。刚刚开口的便是那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女人。   另一个女人也柔声道:“七童,回来了啊。这一年独自在外可辛苦?”   花满楼微笑道:“不比家里清闲,但却是分外充实有趣。——对了,这位是南依姑娘,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南姑娘,这是我大嫂杨红棉,和二嫂苏玉。”   苏玉,也就是年轻一些的那个女人,非常自来熟地走上前来拉起南依的手,暖声道:“叫名字多生疏?来,叫声二嫂便好了。”   脑子已经不转很久了的南依从善如流地唤道:“二嫂。”   花满楼:“……”   哪怕他一直看着,她还是把她自己给卖了。   虽然卖的方式很和他的心意……      南依从六个男人手下逃了出来,又落入两个女人手里。   那六个男人中,大部分还是对花满楼更感兴趣,可这两个女人的注意力却百分百放在了自己身上。尽管如此,南依还是觉得很值得,因为她一向是和女人在一起更安心。   不知为何,山里面的女妖怪比男妖怪多了一倍。   ……所以山主大人才会想从外面捡个男孩回来解决他女儿的终身大事。      总的来讲,南依还是很不擅长跟活人打交道。但是对着两个女人,她至少能说一句完整的话来。   况且,杨红棉和苏玉都是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也都非常有耐心,更何况南依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激起别人母性的小姑娘。   两个人原本想带南依参观一下毓秀山庄,可是又忽然觉得这件事交给花满楼更好,于是便把南依带出庄,带到一间茶楼里。   茶楼是本地最好的茶楼,雅间自然也是楼里最好的雅间。江南花家的两位儿媳妇做东,当然是最好的地方、最好的茶叶。   南依沉默良久,才浅酌了一口茶水,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思考功能正在慢慢上线。   杨红棉等到她又恢复了一些精神,这才状似不经意间问了句:“不知道南姑娘和七童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啊……南依回忆了一下,顿时觉得好多事都没法解释啊……   她是听了一盆花儿的要求一路找来的,在和香炉聊天时见了第二面,然后她教花满楼听花精讲话,最后因为一个女鬼而跟着花满楼一路跑到山西破了一个大案子……   南依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说:“我托……花公子帮我照顾一盆花儿……然后又在云间寺遇到了。”   杨红棉和苏玉对视一眼。虽然她们的直觉告诉她们,南依并没有说谎,但是她们的头脑也同时告诉她们,南依刚刚说的这话一般人都一定听不懂……      看到南依没有再补充的意思,苏玉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又问道:“不知道南姑娘是哪里人呢?”   这个南依能说!她连忙道:“蜀、蜀川。我家在蜀中的山里面。”   苏玉又道:“这样呀?南姑娘官话说得真好!不知道家里都有些谁呢?”   家里有一只山主大人,一只狐狸娘子,一只翠鸟小竹子,还有山豹猕猴百灵白鸦等一大堆妖怪……   南依又泄了气,低声道:“有养父和……朋友……”   杨红棉和苏玉又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七童到底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挖出这么一颗活宝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江南花家   难得一家人的团圆饭,杨红棉和苏玉作为大儿媳和二儿媳,都要早早做准备,所以三人并没有久坐,早早便回去了。   虽然说是家人的团圆饭,但花如令却盛情邀请南依和陆小凤上座,两人便没有推辞。   南依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很沉默,这一点花满楼当然注意到了,但他现在是全家的重点关注对象,根本腾不出空来做任何事。这一点陆小凤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他完全猜不出缘由,只能帮南依挡挡酒。   南依作为七童带回来的贵客,自然受到了许多关照,何况花家人本来就很热情好客,因此南依碗里堆了各种菜式像是小山一样高。   可是她一点也不饿,勉强自己吃了半碗菜后,脸色更差了。   ——脸色如此之差,以至于花如令都问了一句:“南姑娘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莫不是水土不服?”   南依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摇了摇头。   ……然后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胃。   花满楼匆忙道:“爹,南姑娘肠胃不好,大夫说她不能吃太多太杂。”   花如令立刻道:“哎呀,原来是这样!正好宋神医明日要来府上,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看看?”   南依只能点头。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基本上吃完,南依出了饭堂便直奔毓秀山庄里——最隐蔽的角落。   她用法术避开佣人的耳目,躲到一座假山和一棵杨树的夹角处。那棵杨树正好没有树灵,周围十分安静,南依背靠着假山坐在了地上。   南依吹了声口哨,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窜到她怀里蜷成一个团儿。南依抱着狐狸,把自己也缩成了一个团儿。   狐狸用爪子扒了扒她肩头,还是没有说话。   南依把脸整个埋在狐狸的毛里面,默默忍着胃疼。      过了不知道多久,南依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啊。”   她回过头去,却是陆小凤。陆小凤带着一脸笑意,双眸明亮若星,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又翻过假山来,坐在她旁边。   沉默片刻,陆小凤侧过头问了句:“你没事吧?”   南依揉了揉肚子,回答道:“没事,胃已经不疼了。”   陆小凤道:“我不是问这个。”   “……”   南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两个人于是又沉默了一会儿,陆小凤指了指南依怀中的狐狸,又开口道:“这是媚娘?”   南依点了点头。   媚娘舔了舔南依的脸颊,轻声道:“如果我没有跑掉,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南依,如果身边有个至少会编故事骗人的媚娘,是不是就能好一些?   南依摸了摸媚娘的头,缓缓摇首道:“和媚娘没关系。”   陆小凤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一番。   陆小凤很少欲言又止——但是最近,他似乎也被南依传染上了这个毛病。   那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让南依把事情解释清楚么?先不说花家上下这么多口人是不是真的听了便都会信,就以南依解释问题的那个水平,讲多久才能讲清楚还是个谜。不然,难道真要她编个故事骗他们么?   陆小凤想了又想,还是说:“不过不管怎样,你还是应该和花满楼说清楚。他找不到你,已经快急死了。”   重点是他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因为他既不愿扫了父亲庆寿的兴,也不想让大家都注意到南依的异样,所以他只有委托陆小凤来找。   南依顺了顺媚娘背上的毛,“哦”了一声。   陆小凤站起身来,试探着问道:“那我这就去告诉他了?”   南依点了点头,陆小凤便一溜烟跑走了。      南依仍坐在原地,下巴枕在媚娘背上,喃喃地说:“娘子,我们回去也不错。”   媚娘侧眼看她:“你想清楚了?”   南依诚实地说:“没有。”   媚娘从她怀里挣脱开来,一边伸了一个懒腰,一边说:“那你就慢慢想。我家相公可是从来不知道‘逃避’二字怎么写的。”   语毕,她灵巧地蹿入草丛中,一眨眼便不见了。   ……南依想说,她这个文盲本来就不知道“逃避”二字怎么写的。      “原来你在这儿啊。”   花满楼缓缓在假山上坐了下来。   他们两人一个坐在假山上,一个靠着假山坐在地上,背对着背。   南依“嗯”了一声。   花满楼轻声问道:“我大嫂和二嫂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虽然他看不见,南依还是先摇了摇头,才说:“没有。”   ——那你搞什么鬼?   这句话,花满楼肯定是不会问出来的。   好在南依只是顿了一顿,便解释道:“她们只是问我怎么认识你的,然后又问我家里有些什么人。”   花满楼长叹一口气。   这两个问题,本就是最平凡不过的两个问题,莫说她有可能会变成她们的弟媳,就算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前来祝寿的陌生人,她们问这两个问题,也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可是就这么两个简单的问题,她却回答不上来。   她答不上来,又不愿说谎,所以觉得自己愧对了他的家人。她本不需要吃饭,却没有办法推辞他家人的盛情,所以勉强把自己撑得胃疼。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达到他家人的期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个人躲起来。   花满楼又叹了口气,他忽然很想伸手抱一抱她。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什么身份抱她。   他于是只能轻声说了句:“我先带你去你住的客房歇歇,好不好?”      ……   南依郁闷了大半天,早早便爬上床睡了。   花满楼虽然也有些郁闷,但毕竟太阳还没有下山,而且能够回到家来,本就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他于是选了一个笑闹声最响亮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地虐一下,怡个情!   ☆、第二十四章·好奇心   “哎呀,糟了,七童来兴师问罪来了。”   花满楼刚跨入偏厅,就听见苏玉清脆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花家二童却是捏了捏苏玉的鼻子,佯怒道:“莫说七弟来不来,我都想先拿你问罪。人家多好一个小姑娘,被你吓得房间都不敢出了。”   苏玉“哼”了一声,吐了吐舌头。   杨红棉却牵过花满楼的手,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七童,我们真的是没想到……南姑娘还好吧?”   花满楼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道:“她还好,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就睡下了,怎么可能是“还好”?   听到这话,苏玉也走上前来,歉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七童,你难得带回家的客人……”   虽然她们两个做的事,实在没有半件挑得出错的,但她们还是不分青红皂白道了歉。因为她们做这些事,目的本就不是要强卖人情,而是为了心中的善意。所以即使对方不领情,她们也只会觉得责任在自己身上,是自己用错了方法。   花满楼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笑得十分开心。笑过之后,他柔声道:“七童哪里是来问罪来的?七童是想告诉两位嫂嫂,两位的好意,其实南依明白得很。她心里难过,只不过因为她有很多事都……说不清楚,所以觉得自己愧对了嫂嫂们的善意。”   杨红棉叹道:“其实她若不愿说,我们怎么会勉强?这毕竟是你们的事,我们旁人再好奇,也只是瞎好奇。”   她又回想起早些时候那个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愿意撒谎骗人,所以急的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的脸,忽然也很想抱一抱她。   花三童朗声笑道:“就是。既然是七弟心里喜欢的人,七弟心里有数就行了。来来,她跑掉了你可跑不掉。快来挑能讲的给我们讲讲,这儿有酒喝!”      花满楼忽然发现,任何一件关于南依的重要一点的事,都是很难讲清楚的,因为南依做任何事都是因为答了某个妖怪,应了某个女鬼。所以他只好捡些不重要的说。   幸好有关南依的琐事也有不少很有趣的,而且花满楼也都记得很清楚。   聊完出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高高挂了起来。      花满楼回到房间里时,觉得这漫长的一天似乎还没结束。   房里并没有别人——但却有一种动物的肉爪踩在茶几上的声音。   他隐约猜到了会是谁,便神色如常地关好了房门。   果然,听到木门撞在框上发出的一声轻响后,媚娘的声音从茶几的方向传了过来。      媚娘说话颇为直接,完全没有一点铺垫,开口便是:“我相公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花满楼:“……”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媚娘又道:“我也很喜欢你,因为你实在是个很好的人。我经常偷溜到‘外面’来玩,却也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好的人。但是小南儿却因为你而很伤心,我虽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我还是很生气。你懂么?”   花满楼默默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懂。”   媚娘在茶几上来回走了两圈,又说道:“我不能也不愿要求你做什么,毕竟小南儿自己也还没想清楚。我来只是想说,小南儿不善言辞,脑袋里面又一根筋不打弯弯,在你们外人眼里木讷得很,但她在我们山里,是除了我爹以外满山妖怪的顶梁柱。各个地方的妖灵精怪,只要一提到南大人的名字,都是要关照三分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只空有相貌没有法术的小狐狸可以独自下山来跑了大半个中原找南依,而没被某个厉鬼捉去吃掉的原因。   连沉默了好几天的白玉扇子也忍不住插嘴道:【是啊,南大人在山外面也是很有名的,和陆小凤在你们这儿的名声差不多。】   花满楼缓缓道:“我懂了。”   媚娘想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南依在自己的世界可以过得很好,半点委屈也不会受。现在她为了去他的世界看看,正在委屈着自己;如果他不能让她以后都不至于委屈自己,那还是不要留下她比较好。   媚娘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跳到窗边,用爪子扒开窗户,跳窗跑掉了。      南依睡得很早,所以醒得也很早。她爬起来时,天刚蒙蒙亮。   她本来就是根直肠子,有烦恼也很难过夜,睡醒之后,心情竟然也恢复了不少。   这个点钟,媚娘自然还没起,而且南依也不知道她睡在哪间房,只好自己选了一件不太复杂的衣服套上,然后缓步走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气。   庄里的树上有一窝黄鹂。   这只黄鹂有灵性,对南依有种本能的亲近,只是还不会说人话,只能站在她指尖上对着她吱吱叫。   南依……也不会说鸟语,所以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它。      “哎呀,南姑娘起得这么早。”   一声不亚于黄鹂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黄鹂展翅飞走了。南依回过头去,看见苏玉一脸笑容走了过来。   南依也想笑笑,却还是不由自主得瑟缩了一下。   苏玉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走上前去,拉起南依的手,柔声道:“昨天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实在对不住。嫂嫂向你保证,你不愿说的事,嫂嫂绝不会再问,好不好?”   南依咬了咬嘴唇,忽然觉得喉中有些发梗,便只是点了点头。   苏玉又笑道:“既然起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想吃什么,跟嫂嫂说。”   南依本来也是想点头,点了一半,又变卦了,涩声说:“二嫂,其实我……其实我平时三日里也吃不到两顿饭的。我一点也不饿。”   苏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闪过一丝感激,想了一想,忽然脆声笑道:“你不饿,嫂嫂却饿了。你不吃,陪嫂嫂吃,怎么样?”   南依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清脆地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解释一下=w=   为啥南依会郁闷呢?因为南依觉得花满楼的家人会因此不喜欢自己,甚至还可能为难花满楼(←其实是想太多)。现实生活中可以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的人也可能有,但反正我没遇到过;大部分人连街上的陌生人怎么看自己都在乎,更何况是喜欢的人的家人。而花满楼和陆小凤虽然知道花家不会反对,但也理解南依这种心情,所以陪着她郁闷……      还有亲好奇俩人是怎么看对眼的。这个呢,一方面作者是言情苦手(喂),另一方面则是我觉得如果有一个很明显的实质上的转变反而会很怪?将来说起来要是“我是因为你救了我才喜欢你的”,总觉得下一个问题应该是“那我要是不救你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何况如果真的救了一命那种大事也就算了,小事上也很难转折嘛。   大概来说呢两个人互相喜欢是因为两人都是好人(喂)。南依表现为一开始帮紫金草和后来帮上官丹凤,而且她是那种帮得非常理所当然的态度,所以感觉比较会讨花花这种人的喜欢?花满楼主要是表现为知道南依的事情之后各种帮她,还有就是很善解人意比如坐在三条腿的椅子上之类……   ☆、第二十五章·桃花堡   南依一点也不介意陪别人吃饭。她虽然一遇到饭局就会跑掉,但平时陆小凤或花满楼吃饭,她也喜欢在旁边陪着。   她此时就坐在苏玉身侧,给她倒茶,帮她夹菜,和她聊天。   苏玉发现,只要是不聊南依自己的事,她就还能有些话说,所以苏玉就讲了很多花满楼的趣事。   花满楼踏入餐厅时,正好听见苏玉绘声绘色地讲起他早几年被镇西的王姑娘逼婚逼得躲在屋里七天七夜不敢出来的故事,以及南依听后无比开心的咯咯笑声。他的脚步还是僵了一僵。   苏玉却已经看见了他,惊呼道:“哎呀,糟糕,怎么我最近每次做坏事都会被七童逮到?”   花满楼缓缓摇了摇折扇,只能说:“二嫂和南姑娘聊得这样开心,怎么会是坏事。”   苏玉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却站起身,道:“今日该有客人要来了,我得去帮忙张罗,让七童带你转转吧。”   南依响亮地答了一声:“好。”   苏玉走到门口时,花满楼侧过身,轻声道了句:“二嫂……多谢。”   苏玉脚步微顿,却只是抬手拍了拍花满楼肩膀,呢喃了一句:“是个好姑娘。”便走了出去。      花满楼带着南依走在毓秀山庄的庭院里。   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花满楼开口道:“这山庄里还算热闹么?”   ——山庄正在筹备庆寿,当然热闹至极,不过花满楼问的并不是这种热闹。   南依抬手敲了敲一旁的石像,说道:“也是蛮多的。不过没有那么吵闹,像百花楼那样真是很少见。”   物灵本是很安静的东西,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像百花楼那种一大堆品种和道行都差不多的妖精聚在一起实在是很难得。   花满楼此时虽然用心听,也能听见物灵的声音,但若是对方没有刻意大声说,或是他自己没有刻意去听,便很少能听见。   两人一路散着步,南依便一路跟各路妖怪打招呼。之前白玉扇子说得没错,有很多即使是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毓秀山庄的小妖怪,也全都听说过南大人的大名。   当南依把水池旁的一块大石头挪了个地方,好给鲤鱼多制造一点阴凉地之后,听见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想不到小南姑娘这么喜欢园艺啊!”   来人是花如令,花满楼侧身颔首叫了声“爹”。   南依触电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刚刚那模样,就像是实在看不惯主人家院子里的摆设,所以终于忍不住动手改一改一样。她拿不准花如令会不会不高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花如令目前看上去还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他身边还跟着陆小凤,陆小凤笑嘻嘻地看了看池塘,称赞道:“好大的鲤鱼啊。”   花如令摸摸胡子,道:“这锦鲤有灵性得很,年纪比楼儿还大了。”   鲤鱼尾巴扫出个水花儿,躲到石缝里去了。      花如令上前两步,说道:“楼儿,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事……”   他止住了话头。花满楼却像是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一般,俯首道:“爹,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花如令又看了看南依,才说道:“其实……是铁鞋大盗。他又回来了!”   花满楼身子一僵。   花如令原本以为南依会和……任何正常人一样,立刻便要问铁鞋大盗是谁,所以已经准备好满腹说辞。谁知南依半句话都没有问,于是他反而噎住了。   陆小凤眼神一闪,笑着解释道:“花伯父认为铁鞋大盗既然回来,要得肯定是桃花堡里那样东西。没过几天就是寿宴了,我们不妨先过去,把事情快点解决掉。”   花满楼道:“‘我们’?”   陆小凤道:“‘我们’就是你、我、花伯父、宋神医、鹰眼老七、和五大门派的各掌门。除了我这个好管闲事的人以外,其余都是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因为花伯父认为此事参与的人越少,胜算反而越高。”   南依看了看他,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陆小凤对她挤挤眼,道:“不如,小南姑娘也一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花如令立刻道:“这怎么好?铁鞋大盗武功甚是高强,万一伤着小南姑娘怎么办?”   他自然看得出,这位南依姑娘是没有丝毫武功的。他本来是为了解开楼儿心结,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让南依受了伤,再多个心结那可怎么办。   花满楼沉吟片刻,忽然道:“南姑娘也一起来吧,孩儿自会护她周全。”   花如令愣了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花满楼发过脾气,可是他若决定了一件事,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他这个性子,花如令这个当爹的自然很清楚,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   陆小凤当然知道为什么,于是笑意更深,双眼似是闪着亮光。   南依便跟着一同去了桃花堡。      虽然他们这次来,是为了解决一件不太愉快的事,但桃花堡里仍旧摆了好酒好菜。他们赶到时,正好来得及吃晚饭。   不仅吃饭,而且喝酒。   聚在一起的人中,大都是彼此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难得见了面,当然要喝酒,大口喝酒!   南依作为唯一一个女客,幸好没有人会去劝她的酒。   花满楼也没有喝酒的心情。吃过饭后,便带了南依在庭院里走走。   桃花堡是别府,规模小些,也更安静一点。   两人沉默着走了大半个院子,花满楼才忍不住问道:“你不好奇铁鞋大盗是谁么?”   “……”南依挠了挠头发。   她的确……是有点好奇。不是因为铁鞋大盗这个名声如何,而是因为花满楼似乎很在意。   不过她却真的没有很想问,一方面是因为……他说了,她也未必听得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总觉得解决事情不一定需要想清楚来龙去脉再动手,随机应变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最早会干出只身一人跑去地窖救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却没有准备半点后招的原因。      花满楼多少也猜到了她为什么不问,但他却很想跟南依说一说。   于是他便说了。他说:“铁鞋大盗便是在我七岁时,把我眼睛害瞎的人。”   南依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花满楼于是也停了下来,继续道:“我爹和五大掌门追到江边,说是看着他淹死的。可是这些年来,我却一直觉得他其实没有死。”   南依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当然也不知道铁鞋大盗到底是死了没有。   花满楼轻叹道:“这次他果然又出现了。他当年便说早晚要杀了我,我并不怕他来。我担心的只是他这次来,目标并不只有我一人。”   花如令的身体已经没有往年好了,花满楼担心他不会是铁鞋大盗的对手。   南依想了一想,竟然抬起手来轻轻抱了一抱花满楼,低声说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花满楼整个怔住。   南依抱的很快,松手松得也很快,快到花满楼根本没有机会有什么动作。   花满楼已经有好几次想要这么抱一抱她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做,因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做这种事。   南依一直在想的事,其实也还没有想清楚。不过南依有个好处,就是她从来也不会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抱了一下!   进入铁鞋大盗情节了……   我估计会有一些考证派的亲雷这个,不过我会尽量写得不雷一点,把比较明显的bug都补上……(比较明显的bug:为毛花老爷做寿只来一个儿子?为毛那个和尚一直让花满楼别杀铁鞋最后反而要自己杀了铁鞋?入口明明在进来的时候被水冲垮了,为毛找到佛像就出去了……)   以及不写金九龄,因为不打算写绣花。   ☆、第二十六章·铁鞋大盗   夜晚,只有一轮弦乐的夜晚。因为今日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南依是被人踏在屋顶上发出的瓦片碰撞声惊醒的。   她匆忙套了件衣服,跑出屋来。只见夜色下有两个人在屋顶上急速奔跑,在前的一个人身穿黑衣,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在后追的那个人一身黄衫,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剑,赫然便是花满楼。   南依撑着门框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打进了一间房,又跳出来,又进了另一间房,又跳出来……   花如令和宋神医此时已经跑到她身侧,其余几名掌门也在陆续赶来。   只见那黑衣人在院子里脚步稍顿,花满楼飞剑向他后心刺去,眼看便要将他刺个对穿——   南依看了看那黑衣面具人,忽然惊呼道:“等等。”   然后便从花如令身侧消失了。      ……   一弹指,已是六十刹那,仅仅一刹那间,南依便从原来站着的位置来到了花满楼身侧,一只手搭上了他持剑的手腕。   这只手没有丝毫力气,因此花满楼持剑的手也毫无阻拦地向前又近了几寸。可是当南依搭过手来时,花满楼掌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三节,掉落在地上。   一院子的人,安静得可以听见虫鸣声。      花满楼丢下剑柄,走上前去摸了摸那黑衣人的后背,怒道:“陆小凤,你开什么玩笑!”   黑衣人把面具和披风一脱,竟赫然便是陆小凤。他看着院中几人,冷冷道:“如果这是玩笑的话,未免开得太大了。”   说完,他抬手一撕,便把身上那件银色丝袍扯破了。   他指着那破洞道:“如果刚才不是小南姑娘,我已经变成一只死凤凰了!”   院中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乌掌门死了,身上放着铁鞋大盗的标记。   一群人四处查看了现场,一时间却没有头绪,只得先封锁现场,轮流看守。   原本是为了演戏,结果竟真有人死了,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花如令勉强道:“想不到小南姑娘的武功这么好。”   他明明看不出她有丝毫内功,可却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压根就看不出来她是怎么一瞬间从他背后跑到院子里去的,更看不出来她是怎么震断了那柄剑,还没有伤到楼儿的手腕。   南依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屋子的一角发呆,此时忽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好刚刚看见整个过程的,也只有花如令和宋问草两人,其余人只看见她站在花满楼旁边握着他手腕而已。   所以陆小凤只是打了个岔,悠悠说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啊花伯父”,就把此事揭过去了。      陆小凤、花满楼和南依三人,不紧不慢踱步到花满楼房里,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陆小凤语速很快地问道:“是谁杀的乌掌门?”   南依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立刻回答道:“关泰。”刚刚他们在乌掌门房里时,她可是被乌掌门鬼魂的叫骂声吵得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陆小凤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你刚刚可真是露了一手啊。”   南依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花满楼却皱眉道:“她若是不露那么一手,你已经是只死鸟了。”   陆小凤干咳一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别这么小气嘛。你带她来,不就是想让她露两手么?”   的确,他带她来,也是想让父亲能亲眼看一看她的“能力”,因为他觉得这种事听人转述总是很难相信的。虽然他知道如果自己坚持的话,父亲也是什么都不会多问,但他还是希望父亲可以知道南依真正是什么样子,并且接受她真正的样子,而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话也说不清楚的小姑娘。   ……不过,他想象中的“露两手”可是比这个要低调多了啊。   但是露了已经露了,又不能强迫人家忘掉。花满楼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乌掌门的事,你能否找到证据?”   南依也迅速道:“我刚刚听见鬼差的声音,他应该已经被鬼差带走了,我也没法帮你。”   陆小凤却只是胸有成竹一般笑了笑道:“别担心。”      对于陆小凤的破案能力,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他们只是随着花如令去密室看了一眼失窃的瀚海玉佛原来存放的地方,再回到大堂时,陆小凤便抓到了关泰的把柄。   只可惜他虽把关泰绑住,关泰却仍遭了毒手,甚至连石鹊也被毒针所杀。   毒针是从门外飞进来的,一群人追出厅外,却见到一个黑衣女人,身后跟着几个拿着十字弓的孩子。   这女人便是瀚海王妃,为了瀚海玉佛而来。   陆小凤看了看这些孩子,笑道:“王妃殿下,怎么找小孩来玩啊?”   王妃冷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说着拍了拍手。      一声刺耳的笛声传来,一个打扮怪异的男人吹着笛子站在王妃身后。   几位武林高手听到这笛声,竟然全部内息上涌,站都有些站不稳。   原来早些时候喝得酒里掺杂了一股特殊的香料,虽然本身无毒,但配着这笛声,却使人内力反噬。   南依一来没喝酒,二来没有内息,只觉得这笛声有些刺耳,倒也没别的什么。可是其余众人却都只剩下了暗自运功抵抗的力气。   花满楼虽然喝得不多,但一杯已是足够,情况也不容乐观。   南依虽然看出来他不容乐观,可是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听嗖嗖几声,那几个持十字弓的小孩射出箭来。   小孩子射出的箭,本来准头不佳,很容易便可躲开。不过这几人已经基本瘫倒在了石阶上,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南依斜跨了一步,挡在几人身前,伸手一挥,六七支箭便一同停在空中,然后叮当几声掉在地上。   那两个瀚海国的人见状,都狠狠怔愣了一下,连笛子也忘了吹。   陆小凤却瞥见箭头翠绿,迅速说了声:“箭有毒,快走!”便扶起花如令,趁着笛声停歇的空隙往大堂里跑去。   花满楼也一手扯住南依的胳膊,施展轻功退了回去。      几人进入大堂后,便用桌椅把门挡了起来。   飞箭还是不停地往屋内射来。南依看不见飞箭的情况,自然也没办法挡。一个不留神,袁飞便被一支箭射中了肩头。   陆小凤和花满楼急忙拉起他,一直退到内堂。   进了内堂不久,笛声便又响了起来。几人便又只能拼命捂住耳朵,忍耐着体内真气肆虐。   陆小凤看了看南依,后者摇摇头——隔绝声音的法术她也会一两个,不过都需要准备好久。先别说这里没有材料,就算是有,等她布置完,这些人基本上也已经因为内力反噬而变成残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有小伙伴说桃花堡是主府,毓秀山庄才是别府……   让我们……选择性忘记这个事实把!(。   以及我写的这两个地方是相隔一天脚程的样子,别问我为啥要离这么近建两座府邸!电影里还跑跑马就到了呢……   ☆、第二十七章·河底密道   陆小凤低下头摸了摸地面,忽然道:“这是火药!”   鹰眼老七惊道:“火药?”   他话音刚落,便有十数支带着火的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进来。南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伸手指向其中一支箭,那箭上的火苗便蓦地灭了。   她指一下便灭一箭,但却根本跟不上射箭的速度,甚至不一会儿便把自己绕得头昏脑涨差点摔倒。   花满楼一把扶住她,对花如令道:“爹,看来我们只有躲到密洞里去。”   花如令点头道:“跟我来。”      密洞自然是个洞,洞自然是在地下。   石门关上后,那扰人的笛声便也听不见了。   密洞很黑,隐约能够听见水滴的声音。   花满楼侧耳道:“这是什么声音?”   花如令惊道:“这是孟河在涨水,有人破坏了孟河的水闸!”   他们此刻就在孟河之下,水闸破了,结果可想而知。   不一会儿,四面八方便陆续传来水流的声音。   陆小凤急忙问:“花伯父,这里可有别的出路?”   花如令道:“没有用的,死路一条啊。”   陆小凤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解燃眉之急吧。”      水流已经像是被人用水枪冲出来的一般大了,几人不一会儿就踩在了齐膝高的积水里。   花如令用手上的戒指作为钥匙,开了一扇石门。他留在最后关门,让大家先躲进去。   陆小凤扶着袁飞,跟着鹰眼老七和宋问草一起率先跑了进去。花满楼扶着南依走在最后。   忽然,只听一声巨响。一块石砖终于承受不了水压的力量,崩碎开来。巨大的水流如猛兽一般冲了过来。   花如令像是被震得呆住了一般,脚步一错,竟差点摔倒。   南依忽然挣脱了花满楼的手臂,转过身去,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右手则张开,右臂伸直在身前……      ……她还是被汹涌的河水撞得向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身后的花如令身上。   河水充满了他们刚刚跑过的整间密道,却无法向前涌进一分一毫。南依伸出的手像是举着一张看不见的盾,将奔腾的河水挡在外面。   她身上都是干干的,然而那纤细的胳膊,却在河水的压迫下微微打着颤。   花如令看着她,惊呆了。   花满楼却不由分说扶起了他爹,向石道中撤去。   花如令这才还魂一般,惊叫道:“要把门关上才行!”   却见南依双臂一甩,像是把那看不见的盾甩了出去。然后她向后一跃,抬手一挥,那……据说只能用钥匙才能开关的石门便死死地自己关上了。   花如令:“……”      仍然能听见河水冲撞石门的声音,前方传来陆小凤高喊“快跑”的声音,因为这密道四周的砖,似乎也有些不稳了。   花如令回过身来,叫了句“楼儿你带着南姑娘”,便率先跑了起来。   南依现在手臂酸软,腿还有些打颤。花满楼一把抱起她,纵身跟上。      一行人一路狂奔,一路上一扇一扇石门便一一封死。他们最终来到了一个……黑咕隆咚,放着佛像的房间。   花如令淡淡地看了南依一眼,没有说话。花满楼却是有意无意向侧面跨出了一步,垂首挡在南依身前。   南依靠在石壁上,缓缓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些异样。      几人四下查探了一番,发现这密室真的没有出口,而且顶上便是孟河之道。   花如令说,朱停在建造这间密室时,并没有告诉他要怎么出去。更何况即使打得开石门,刚刚的密道也已全被河水淹了。   然而陆小凤却说,除了朱停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要怎么出去。   “那个人就是铁鞋大盗!”   鹰眼老七道:“什么?你说铁鞋就在我们中间?”   陆小凤点头道:“正是!”   鹰眼老七道:“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话音未落,刚刚点起的烛火却忽然灭了。   陆小凤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悠然笑道:“烛火灭了岂不是更好?花满楼见过铁鞋大盗的脸。我们只要让他摸摸我们的脸,不就知道了?”      在丝毫没有光亮的黑暗中,南依看见一群人排着队,让花满楼一个个摸脸。   她还看到有一个人,脚步极轻地躲躲闪闪,一直都没被摸到。   她想要出声叫住那个人,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漆黑一片她却能看见的问题,也怕别人认为她说谎。正为难间,却忽然发现每个被花满楼摸过的人脸上,都多了三条黑印子。   她一个没忍住,喉中发出了极轻的一声笑……   ……刚笑完她就知道要糟糕。因为刚笑完,她就看见花满楼一脸微笑地向她走来,伸出抹了黑泥的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唔错惹……”   南依含糊了一声。      烛火又亮了起来,是陆小凤点亮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发出了然的笑声。   陆小凤走到唯一一个脸上没有黑泥的宋问草面前,悠然道:“宋神医,你可以坦白了吧?”      原来在花满楼七岁时,的确有一个铁鞋大盗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当年那个死人的弟弟。   铁鞋从药囊里拿出一个霹雳弹,便想要炸开这间石室。他抬手一扔,陆小凤身形一动,便将霹雳弹接了下来。   花满楼的剑,也已架在铁鞋脖子上。   他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淡淡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医术既然这么好,本该济世救人,为何偏要作恶多端?”   铁鞋冷笑道:“你怎么能明白?玩弄别人的性命于股掌之间,这是多刺激的一件事。你眼瞎了这么多年,滋味不错吧?”   花满楼道:“刺瞎我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你感觉如何?”   铁鞋道:“感觉不错!”   花满楼的剑忍不住向前送了一送。   铁鞋侧眼看看剑锋,并不避让,却用一种很兴奋的声音吼道:“来吧,杀了我吧。……你不敢了?心软了?你还没杀过人吧?那种滋味很美妙的!杀过一次,往后就容易了!”   花满楼的呼吸似乎也急促了起来。   旁边有人在喊“楼儿,在等什么?快杀了他。”也有人在喊“楼儿,莫要杀人。”   南依缓缓向前踏出半步。   然而陆小凤却身子一错,有意无意将她拦了下来。   铁鞋狂笑道:“杀了我就能医好你的心病。但是有一样你永远也改变不了,那就是你得瞎一辈子,一辈子呆在黑暗里!”   花满楼握剑的手又是一紧。      铁鞋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没种的小子。你懦弱,没胆杀人,哈哈哈……”   花满楼手腕一扭,剑光一闪,一张人皮面具飞了出去。   铁鞋呆愣在原地。   花满楼淡淡收剑道:“你错了。一辈子呆在黑暗里的,是你,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电影原创剧情,但总觉得花花跟铁鞋对峙这段话很帅诶=w=   ☆、第二十八章·破河之法   铁鞋还是死了,自杀。   一个到了最后也能忍住不杀人的人,和一个因为畏罪而自杀的人,究竟谁懦弱,答案本就很明显。      花满楼收起剑,走到南依身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南依尴尬地笑了笑:“谢我做什么?”   花满楼道:“谢你没有出手;谢你信任我。”   南依:“……”如果陆小凤没有拦那么一下,她估计真的会忍不住。   花满楼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鹰眼老七忽然道:“真凶倒是捉住了,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啊?”   苦禅大师也道:“阿弥陀佛。就算我们打得开石门,这外面的石道多半也被淹了,这可怎么办。”   花如令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南依。   陆小凤也看着南依。   花满楼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南依看看花如令,又看看陆小凤,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道:“这个么,我需要做些准备。”      南依叫大家把衣带都解了下来,头尾相接,系成一个圈,把大家围在里面。   好在是衣带不是裤带,解下来后最多大家都敞着外衣潇洒一点而已,不算太狼狈。   她摊开右手掌,用左手食指在上面一点,掌心顿时划了一个一寸长的血口子。   花满楼闻到血腥气,捉住她的手腕,皱眉道:“你做什么?”   南依毫不在意地掰开他的手,语气轻松地说:“一点点代价而已。”然后便用沾着血的手在每条衣带上都抓了一下,印了个血手印。   她在做这些事时,和之前在毓秀山庄里那个说话总是含含糊糊,没讲半句脸先红了的唯唯诺诺小姑娘判若两人。此时她动作十分利索,眼神中透着一股独特的自信,举手投足间像是散发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以至于这几个名派掌门在完全看不懂她行为时,竟然也半分质疑也说不出口。   等到南依印完血印,花满楼才又把她拉过来,解下自己头上的发带,替她把手掌包扎好。   南依从小受这种皮肉伤,向来都是舔一舔再吹一次了事。不过花满楼包得很是认真,她于是也没有舍得把手抽回来。   只不过石室里的另外几人都用一种“矮油我懂”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俩……      包扎完,南依把花满楼又推到衣带圈中间站好,自己却退到圈外,双手合十,无声地念了什么。   那被系成个圈的衣服带子,竟然缓缓飘到了半空中。   “这、这是……”鹰眼老七还是忍不住,惊叹道。   “你们一会儿尽量不要乱动,动也不要出这个圈。”南依一边说着,一边把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到陆小凤面前,说了句:“拿来。”   陆小凤呆道:“拿来?拿什么来?”   南依道:“霹雳弹啊——你在我的结界里霹雳弹丢不出去的。”   花满楼忙道:“那你呢?你不进来么?”   南依接过陆小凤的霹雳弹,笑道:“我有我自己的结界,没事。”      霹雳弹有两颗。想要炸开这里的石砖,两颗霹雳弹也已足够。   南依站在结界外面,握着两颗糖丸大小的金属色炸弹,心里有点忐忑。   她没、没用过这玩意儿啊……   陆小凤忍住笑道:“你就找准一个地方使劲扔就好了。”   南依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把霹雳弹向天花板上扔去。      轰隆一声巨响,石质的天花板爆裂开来,碎石子向四面八方飞射。   陆小凤等人正站在爆炸点下方,但是却没有被一粒碎石打到。他们身边仿佛罩了一个透明的球,连一丝灰尘都没有飘进来。   南依也正如自己所说,身上罩着一个小一点的球,也是衣冠整洁。   不过她倒是被刚刚那声巨响吓得够呛。   于是下一颗霹雳弹她是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丢出去的。   于是……丢歪了。      “咳咳……”   南依看着两处都薄了一半却一滴水都没有漏下来的天花板,尴尬地说:“计、计算错误……”   众人:“……”   陆小凤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   南依躲着一群人十分无语的眼神,连忙补救道:“我我我……有后招!”   说着她把两只手举过头顶,做出花如令早些时候见过的那个挡河水的动作,只是对着她第一次炸开的那块天花板,口中轻叱道:“砰!”   那天花板便真的“砰”的一声再度炸开了,甚至炸的范围比早些时候那个霹雳弹还要大。   汹涌的河水灌了进来。      石室一眨眼就不再是一间石室,而变成了河底。   漆黑一片的河底。   陆小凤等人只觉得自己像是浮在空中——就像是一般人潜水时,在水下的那种感觉。只不过他们的衣服都是干的,呼吸也十分顺畅,而且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全是黑暗,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几人皆是武林名侠。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害怕黑暗。   他们的手心都已析出了汗水。      黑暗中蓦地亮起一道光。   一道火光,被南依捧在手里,没有借助任何媒介,就这么烧着。   虽然火光照亮的地方并不大,而且南依离他们的距离也并不太近,但是有了光,就有了希望。   他们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就在河底。   他们脚下不远处就是河床的碎沙,借着南依的火光,还可以看到结界四周有鱼儿游来游去。   只不过他们现在四处不着力,结界也分毫没有向上升的趋势。   南依却并不着急,只是把火又燃大了一些,推到她自己结界里离陆小凤等人最近的地方。   她本就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她点火本来就是给他们点的。   她浮在自己的结界里,伸手敲敲这儿、戳戳那儿,不一会儿,身边游来了一条鲶鱼。   这是一条巨型鲶鱼,足有十尺长,三尺宽。如果不是南依呆在结界里,它简直可以把她一口吞下去。   南依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笑着跟那鲶鱼说了几句话。声音很难从空气传到水里再传回空气,所以陆小凤等人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她说了一会儿,那鲶鱼便绕着她游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又绕着陆小凤他们游了一圈。   陆小凤他们的结界周围,忽然便聚集了好多好多鱼。   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宽有扁……   鱼儿们聚集到结界下方,一点一点把结界顶了起来,向河面顶去。      南依用衣带系的那个圈似乎是用来保持平衡的,因为不管鱼儿怎么顶,他们的结界都像是海上的一艘安稳的渔船,最多也只是晃悠几下而已。他们仍是头冲上,脚冲下。   她自己就没这么讲究了。她的结界只有鲶鱼在顶。鲶鱼似是觉得好玩,把她的结界球顶得转来转去,像是一只在玩毛球的猫。   南依于是也蜷在结界中央,随着鲶鱼的动作翻来滚去。可是她不仅不觉得晕,似乎还觉得好玩得很。花如令等人只是看她的样子,就好像能听见那咯咯笑声。      他们从河底迅速向上升起,周围也渐渐有了光亮。   南依早就灭了火。又过了大约一炷香,他们已经来到了河面上。   结界浮上水面时,就像一个气泡一样,“啪”的一声破了,甚至还溅了一些水珠到他们身上。   好在破掉的只是上面一半,下面一半仍然像是透明的木筏一般,使他们不至于掉下去。   鱼儿把他们送到离岸边不远处,便都转身游走了。再往前的话它们也会搁浅的。   南依的结界也破了上半部分,他们也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了。   她扬声道:“你们过得去么?”   他们离岸边本就不远,这几个人又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不用南依再说第二次,便纷纷飞身到了岸上。   最后一人走后,那衣带系成的圈便啪嗒一声掉在湖面上,沉了下去。   南依又低声和那鲶鱼说了会儿话,那鲶鱼才一个摆尾,沉入水中。   南依从结界里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离岸边不算短的这一段距离。   “……咦?”   只听衣衫翻动,还没等她再发出第二个音节,花满楼已飞身而至,揽过南依的腰,将她带回岸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南儿大显神通,给发块糖!   ☆、第二十九章·孟河灯会   南依一踏进毓秀山庄的门,就被来势汹汹的媚娘吓得向后一步又退了出去。   媚娘一把拉过南依受了伤的手,尖声叫到:“你居然偷偷受了伤?啊啊啊不看着你真是不行!我真应该弄根绳子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啊啊你轻点……”   南依惨叫着被媚娘拖去房里换衣服上药去了……      ……   “……所以说,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和我说清楚!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可以帮你这根直肠子想想办法嘛!……”   南依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媚娘絮絮叨叨念叨了半个时辰。   媚娘柳眉一竖,拍桌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当然当然。”南依极有耐心地给媚娘倒了杯茶,递过去。媚娘接过来一口干了,抬起头来还是一脸火气。   “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没事么。”南依拉过她在身旁坐下,又抬手顺了顺她的背,笑嘻嘻地说,“听说晚上有孟河灯会,你去不去看?”   媚娘嘟囔道:“你根本就没听……”   南依凑过去讨好地亲了媚娘脸颊一下,又问道:“去不去看?”   媚娘这才“哼”了一声,小声道:“去。”   南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过几日,我们就回山里去……”      花如令的生辰正好赶上每年的孟河灯会,灯会要办七天七夜,期间不仅放河灯是一大传统,小商小贩更是少不了的。   媚娘一见到灯会,什么怒火也全都没了,比街边小孩还兴奋。   一起来逛的除了南依,还有陆小凤。因为南依和媚娘作为两个没有钱的……人和妖,出来逛总是要拖上一个付账的。   陆小凤作为一个一掷千金为红颜的多情人,对着媚娘那张脸,表示万金也可以照样扔。   虽然他现在身上并没有带着万金,但媚娘也并不是一个奢侈的姑娘。她拿着一串糖人,已经乐得花儿都要羞了,何况那串糖人还是老板看媚娘漂亮,免费送的。   糖人是按照南依的样子做的,媚娘张着嘴比划了半天,也没舍得咬下去。   南依只好又给她买了一个狐狸样子的,然后自己把自己吃了。      夜色下,河里灯火阑珊,河畔人声熙攘。   石桥上立了一个鹅黄色的人影,公子如玉,温润儒雅,宛若玉树临风,引得四处窃语不断。   南依走过去,唤了一声:“花满楼。”   花满楼仍是面对河水站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照在他脸上,像是把那双无神的眸子也点亮了。   南依于是又唤了一声:“花满楼,我想清楚了。”   她说:“我想清楚了。庆寿宴结束后,我就回山里去。”   花满楼缓缓地转过身来,没有说话。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释然。   既然说的是“等你”,那等得便是一个答案,无论答案是怎样的,他都只有受着。   ——虽然一早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道理,但等真到了要放手的时候,他却只觉得胸膛很闷,似是喘不上气一般。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也许他最想问的便是一句“为什么”,可是他最不想问的,也是这一句。   南依看着他,微笑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一趟,见见我这边的‘高堂’?”      花满楼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像是一句也没有,只是噎住了,噎得喉咙发紧。   他于是便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向前两大步,一把抱住南依。   他搂得这样紧,勒得南依肩膀生疼。   不过再疼,南依也只能受着,谁叫刚刚是自己犯了恶趣味呢。      “咳、咳。”   只听一声明显是装出来的咳嗽声。花满楼立刻放开了南依,颇为尴尬地侧首唤了句:“爹。”   来人正是花如令。他看看南依,又看看自己那个脸颊都要烧起来了一只手还是要揽住南依肩膀,生怕她跑掉的小儿子。   花如令捋了捋胡须,揶揄道:“看来我准备了满腹说辞,现在也没有用了。”   花满楼疑惑道:“满腹说辞?”   花如令道:“自然是说服小南姑娘嫁到我们花家来的说辞啊。”语毕,朗声大笑。   花满楼赧然扭开了头。   南依表示,害羞是建立在情商高的基础上的,她这个情商比较低的不太会害羞,因此没有说话。   花如令笑过之后,又道:“鹰眼老七、袁飞、和苦禅大师都是我多年的好友,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多嘴的。你几位哥哥那边,就由我来解释吧。”   花满楼充满感激地说:“多谢爹。”      ……   媚娘一手举着一根吃掉了一半的狐狸糖人,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蓝色的纸灯笼,站在河边出神。   她今日居然没有穿红衣服,反而穿了一身翠色。只是衣装虽换了,人却娇艳依旧。   陆小凤站在她身侧,侧头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她。   媚娘的眼睛仍然盯着石桥上,嘴角却浅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很伤心?”   陆小凤试探着道:“他们二人若是成亲了,当然会住到江南来?”   媚娘道:“就算花满楼愿意住到山里,小南儿也一定舍不得的。”   陆小凤道:“你父亲是山主,你自然应该回去。”   媚娘道:“就算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会回去的。”   陆小凤叹道:“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南依。”   媚娘缓缓点了点头,侧过脸看着他笑道:“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很伤心,伤心得恨不得扑上去大哭一顿,是么?”   陆小凤只得点头。他今天跟过来,原本就是做好了好好安慰媚娘的准备。   媚娘怅然道:“我的确很伤心,因为从来没有谁对我像南依对我那么好。但是像分别这种事,遇到的次数多了,再伤心也会习惯的。”   陆小凤惊讶地看着她。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单纯活泼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习惯分别这种事。   媚娘淡然一笑,继续道:“你知道狐狸的寿命有多长吗?狼呢?山豹呢?百灵鸟呢?山茶花呢?修妖是一件极端考验机缘巧合的事,同一个窝里修出两只妖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从小到大死去的亲人和朋友,大概比你这一辈子见过的活人还多。”   ——所以她才讨厌修行,不如说她害怕修行。双眼一闭,她就总觉得,再睁开时便会发现身边的同伴全都已经死了。   “至少我知道小南儿还是活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信息量多大!小南亲了媚娘之后立刻和花花修成正果!(喂) 第30章 寿宴剧终 他们回到百花楼第二日,媚娘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了。 南依吃惊地道:“你走这么早?不和我们一起走?” 媚娘道:“和你们一起走做什么?看着你俩我生气!” 南依:“……” 媚娘嘴上虽这么说,但表情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南依也猜到了她是要回去跟 山主大人解释一下,再跟山上的小妖怪们打好招呼,而且还要准备一些可以接待活人的 东西。 媚娘拿了一个大布兜子,里面放了买来的各式各样小玩意。她把兜子艰难地背在 背上,对南依说:“礼物我都带着了,你就别带了。山里的路不好走,你把人要用的东 西都带齐就好。” 南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把小蛮腰背着个大袋子,刚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 花满楼上前两步扶住媚娘,柔声说:“还是我们拿着吧。” 媚娘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后来发现他看不见,瞪了也白瞪,于是改为气哼哼地 瞪着南依。 南依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只好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媚娘僵持了半天,一把把背上的大布袋扔进花满楼怀里,然后扑上去抱住了南依, 拖着哭腔道:“相公你怎么可以跟别人跑了呀啊啊啊嘤嘤嘤……” 最后南依和花满楼还是留下了那个大布袋,媚娘依然轻装前进。 南依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到了山口一定要找山豹来接,不要随便招惹 人类等等。她难得话这么多,说得媚娘都快烦了。 “好啦好啦,全蜀川的妖怪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不敢动我的。过一阵见啦!”媚娘 飞快地在南依脸颊上亲了一口,一蹦一跳地跑了。 花满楼:“……” 为什么他还是有一种,自己在和女人抢女人的感觉…… 南依看着占了大半个茶几的布包,表情阴郁。 以往她每每和媚娘出来玩,也总是会带些礼物回去。走得不远,带的也多是些小 东西,南依有时自己拿着,有时唤来猿猴帮忙,从来都很轻便。这次这么一大包……她 几乎觉得媚娘是故意的了。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只是神色如常地倒了杯茶给她,说道:“这次一 去,也不知要去多久,需要找人来照顾一下这些花儿才是。你有没有好的人选?” 平时他若是出门,花家自然会派专门的花匠来替他打理这些花儿,本不是一件大 事。可他现在知道了这些花中有灵,便总觉得交给寻常花匠很是不放心。 南依沉吟片刻,转过头问花儿道:“你们有什么人选?” 花儿们于是……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我真不该问的。”在闹翻天的讨论声中,南依痛苦地小声抱怨道。 花儿前几日被媚娘弄得睡了好几天大头觉。现在不仅睡多了精神旺盛,而且几天 没说话,憋坏了。 花满楼轻笑一声。他现在也已经听得见南依耳中的聒噪,却并不觉得烦扰。 虽然南依一直坚定地相信,那是因为他刚听到没几天的缘故一一绝对不是因为他 比她更有耐心。 百花讨论了一整个下午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南依却中午就缩回自己房里鼓捣 起什么。花满楼没有多问,着手安排去蜀川的事宜。 蜀川离江南甚远,主要是一路上并不总有官道走。南依虽有法力,毕竟也是个没 有武功的女孩子,而且他们又带了许多东西,不好好策划一下不行。 更何况……花如令还跟他说,要他们快去快回,他想嫁儿子……啊不是,是娶儿 媳妇,想很久了。 直到傍晚,花满楼才回来。 南依已经从房里出来了,见到他回来,欢快地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拿走了他手中的白玉折扇。 花满楼:“……” 南依却是哼着歌,回到桌旁继续鼓捣起来。花满楼听见裁纸的声音,剪子磕在桌 上的声音,木块滚落满地的声音和……南依踩在木块上差点滑倒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他上前两步扶住南依,还是忍不住问道。 南依斜靠在他身上,也不回答,手里又弄了些什么,然后欢快地说了声“好了!” 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使劲一丢。 “……哎呦我的妈呀!” 一个有点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从地上响起。花满楼感受得到,百花楼里竟 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一声叫唤就是那个人发出的。 南依从花满楼身上起来,叉着腰笑嘻嘻地说道:“你哪来的妈呀?” “南大人,您这又是搞得哪一出啊?” 这声音听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光听口气就能想象出他的一张哭丧脸。 南依笑着对花满楼道:“我第一次用这法术,竟然一次就成功了。我是不是很厉 害?” “……是很厉害。”花满楼道,“这是谁呢?” 南依神秘兮兮地道:“现在这是给百花楼照顾花儿的人。” 花满楼道:“那他原来是谁呢?” 南依道:“他原来是一柄扇子。” “一柄白玉扇子。” 白玉扇子第一次化成人形,住在一个南依用纸糊的身体里,竟然很是适应。 虽然身体是纸糊的,但表面看上去却和活人一模一样。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 别被雨淋了。 不过他已经决心半步都不离开百花楼一一他第一次离开时遇到路边有个大娘跟他 打招呼,还友好地捏了捏他的脸,吓得他手里的一篮苹果往天上一扔就头也不回地跑回 来了。 ……花满楼只得在闹市里施展流云飞袖,卷住了飞了满天的苹果,在一片掌声之中,十分尴尬地追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蜀道不难 从江南一路往西,五天后便来到宜昌。再走四天官道,便进入了蜀川。 官道便也走尽了。 当然,这个速度是很悠闲的速度。花满楼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但也不是 一个格外节俭的人。这次他们一路上的马车都是最上乘的,住的客栈,也都是当地最好 的客栈。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着花家旗号出门摆场子的人,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 说明了自己是花家公子,的确能享受到很多方便事。 只可惜越是临近蜀川,听说过江南花家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实际上,能听懂他说话的也越来越少了…… 官道已经走尽,连石子路都没有了。他们在最后一个镇子上歇脚,再往前,只有土路。 南依说:“再往前马车便进不去了,我们去雇辆牛车。” 花满楼只能说好。 这镇子上除了茶馆、民宿、就是驿站,因为这本就是一个连接山里山外的唯一交界口。 进得了山里的除了抬竹杠以外便只有牛车,所以这里有很多雇佣牛车的地方。花满楼随便找了一家,和赶车人攀谈起来。 一听说他们要进山里,赶车人连忙道:“这位公子听着像是江南口音吧?公子有所不知,这山里有许多妖怪啊。这位姑娘,想去林子里玩儿也不一定非要选这座山嘛。” 南依微微一笑道:“师傅不用担心。妖怪不会吃我的,既然不吃我,也不会吃你的。” 赶车人定定地看了看她,只觉得南依眸色甚浅,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是闪着红光。 赶车人后退一步,讨好地笑道:“好嘞,那二位再等我一盏茶,我去套牛车。” 待赶车人走后,花满楼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怎么忽然变卦了?” 南依嘻嘻一笑,解释道:“这山里虽然也有吃人的妖怪,不过山主大人的规矩是不 得吃本地人,而且绝大部分妖怪也都是不吃人的。这些山民会劝你一句,也只是好心, 其实他们谁没有做过妖怪生意?我刚说的那句话也算是暗语,意思就是我也是妖怪,他 只要帮我做事,我保他安全出入山林。” 妖怪许下的承诺,那是一定会完成的。所以这里的山民很多时候反而宁愿做妖怪生意。 南依和花满楼在露天的竹椅上坐了下来,一人捧了一碗茶。 茶还没喝两口,那赶车人又回来了,问道:“姑娘是要走多远啊?我得去准备点吃 的。两位要不要也准备些?” 南依沉吟片刻道:“一天半的路程吧。嗯,麻烦师傅帮他也带点吃食好了。”说着 指了指花满楼。 赶车人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花满楼,转身又去准备了。 南依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花满楼侧首道:“怎么?” 南依笑道:“他现在已经坚信我是个妖怪,却又能听得出你的江南口音,所以他一 定以为你是我捉来压寨的。” 花满楼也笑了。笑了一会儿,他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山大王的寨子,自然是该好好压压……” 所谓的牛车,其实就是一头老牛,拖着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有两个轮子而已。没有像样的座椅,也没有顶棚。 木板上放了一大堆行李后,位置就很小。南依一个人坐在木板最后以防止行李掉下去,花满楼则是和赶车老伯一起坐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赶车老伯姓刘,官话说得竟然还不错。 花满楼没有带琴,倒是揣了一支笛子来。不讲话的时候,就吹起悠悠笛声。 山里天黑得早一一其实并不是黑得早,而是看不见余晖罢了。 三个人找了片宽阔一点的空地停下来休息。 既然大家对南依的身份也基本上心知肚明,她便也不再遮掩,伸手虚空一抓,将 四下的木枝聚在一起,然后手指一点,升起一团篝火来。 刘伯侧眼看了看,果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火是给刘伯点的,也是用来热饭的。刘伯带了地瓜,裹着泥放在火力烤,又拿出 了点菜,和花满楼分着吃了,半点也没有问问南依吃不吃的意思。 南依也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整理了一下行李的包裹,确定打的结没有松开。 地瓜已经烤好。花满楼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又软又甜。 他于是向南依招招手。南依走到他旁边“嗯?” 了一声,然后嘴里便被塞了一块 地瓜。 “嗯唔 啊啊啊烫烫烫 ” ……和想象中得有些不同的反应呢。 南依一边吸着凉气一边跳着脚,在花满楼实在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中含着泪躲到 牛车另一边去了。 深夜。 南依作为一个女孩子,自然是睡在牛车的木板上。花满楼和徐伯则是打了地铺。 夜晚的山里并不安静一一四面八方都响着各色各样的虫鸣声,更不要提风吹过树 叶的声音、动物穿过草丛的声音、和鸟儿舒展羽毛的声音了。 南依幼时每天都是在这些声音的陪伴中入睡的。这些声音对她来说不仅不是吵闹, 反而如摇篮曲一般。 花满楼则……有些睡不着了。 不论如何,花家七少爷都不会是一个习惯在野外打地铺的人。 他没有想到徐伯竟然也没有睡着。 心里猜测大约是亥时过了一半,便听见了徐伯爬起床的声音。 “花公子、花公子? ”徐伯小声叫着他。 “嗯? ”花满楼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 徐伯道:“花公子,我忽然想起来,这附近有一种花,只在这几日开放,香气异常, 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采几朵回来,明早也给南姑娘一个惊喜?” 花满楼迟疑道:“这……不如明日一起去?” 徐伯道:“那地方路不好走,牛车反正是进不去的,也需要有人留下看车。反正花 公子也醒着,不如现在去吧,快去快回。” 眼看花满楼还是有些犹豫,徐伯又道:“公子放心。这个地方是我们平时休息的老 地方,不会有野兽来的。你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徐伯虽然是山里人,但夜色中走路也不大灵便,而且年事已高,又没有武功,让 他自己去颇有些危险。花满楼沉吟片刻,便点了头。 第三十三章 此山我开 花满楼跟着徐伯,在夜晚的山林里飞奔着。 徐伯拉着他的手,跑得竟然飞快,虽然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步子却丝毫没有慢 下来,简直像逃命一般。 徐伯得手掌宽厚温暖,此时或许是因为紧张,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花满楼身怀武艺,而且并不需要依靠视觉行动,因此举止仍然很从容,只是心中 疑惑更甚。 徐伯在岩石上绊了一跤,花满楼连忙扶住他,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将两人带到一 片稍微空旷一点的草地上。 徐伯惊讶道:“哎呀公子你……你会功夫啊?太好了!” 花满楼拧眉道:“为什么说太好了?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他当然已经把走过的路都在心里记下了,不然也不会跟着他走这么远。花满楼虽 然从徐伯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恶意,但此事甚是蹊跷,他还是希望探个清楚。 徐伯喘息片刻,焦急地说:“我本来也不想如此,可又真是没有别的办法。花公子 你有所不知,那南姑娘、那南姑娘……是个妖怪啊! 花满楼:“……” 徐伯却以为他不信,连忙道:“我知道你们这种大家公子听了这话也觉得是玩笑话, 可是这里不比江南,那绝对是妖魅盛行!要按着以往,这里多数妖怪都是不害人的,也 就罢了,可是前几日一连从山里消失了好几个外地来的公子……花公子,你是个好人, 我实在是不忍心你落入妖怪之口啊!” “……”花满楼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才道:“徐伯,多谢你的好意。在下其实…… 知道南姑娘是妖怪。” ……这时候解释起南依其实是妖窝里长大的人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决定把她当妖 怪处理。 徐伯惊道:“什么?知道你还去?你难道真的喜欢上这妖怪?人妖殊途啊花公子! 而且那山里哪是人住的地方?你到了那山里,一定会被吃掉的! 花满楼:“……” 他难得体验了一把南依那种心中有许多想要解释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 只能什么都不说……的状态。 徐伯仍然好心规劝道:“花公子你这身打扮,一看来自好人家。哪怕没有这妖怪, 也是会有很多女孩子供你挑选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在这被妖怪吃掉,你的家人怎 么办?你——” 他忽然不说了。 花满楼猛地转过身道:“谁?” “呦一一果然是个来自好人家的公子!” 一个故意做出甜得有些发腻的女人的声音在漆黑的林中响起。花满楼有些判断不 出她的年龄,却也能猜到她是妖非人。 徐伯在这山林里住了几十年,妖怪的生意做过不少,偶尔也见过一些野外的妖怪。 重点是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花满楼这么一个眼睛不方便而且被妖怪骗去感情的外地 人。于是他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打扰到姑娘了? 实在抱歉,我们这就走。” 取决于妖怪的本体是什么,它们中有一些领地性很强,但是如果不小心闯入,好 好道个歉退出去也并无不可。 于是徐伯便拉起花满楼,举步就要走。 “哎呦!” 他惊呼一声。因为他脚才刚刚抬起来,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把他 拉了一个跟头。 花满楼连忙俯下身来扶他,但是身子一弯,便被许许多多藤蔓一般的东西缠住了 四肢。 他连忙用力劈开一些。可是那藤蔓又柔软、又极有初性,甚难施力。他只扯破几 根而已,身体却已经被严严实实缠住,动弹不得。 那女人笑道:“我说让你们走了么?” 徐伯嘴边都被塞满了叶子,却还是挣扎着道:“我、我是个赶牛车,这公子也是跟 着一个妖怪来的,你别乱来啊!” 女人手一动,花满楼和徐伯的嘴便被叶子堵住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缓步 走过来,悠声道:“跟着别的妖怪又怎样?你以为我们妖怪之间都是相敬如宾的么?他 身上又没有挂牌子,我抓到了,自然就是我的。” 花满楼只觉得一根手指抵住他的下颚,抬起他的脸来。 那女子靠得很近,但他却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女子道:“哎呀,这位公子长得好生漂亮,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看来我以后也 要多去山外面走走才是。嘻嘻,这次就便宜我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指尖一点点顺着花满楼的脖子划了下去…… 她手指微凉,引得花满楼皮肤一阵战栗。如果不是他现在嘴被叶子塞得满满的, 他一定会露出苦笑一一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马上就要失身给一个 女妖怪了…… 忽然间,听到有东西破空的声音。 那女妖“嘁”了一声向后撤去。 飞来的东西飘过一丝桃子的香气,竟然是颗桃核。 女妖冷冷地说:“死猴子,这明明是我先抓到的,你来捣什么乱?” 扔桃核的猴子听上去只有少年人的声音,口气倒颇为老成。他悠悠道:“铁线莲, 我这哪是捣乱?我这是在救你一命!” 原来那女妖的本体是铁线莲一一花满楼曾经听说过,这是一种藤蔓植物。 铁线莲道:“救我?你是觉得这个凡人能杀我?” 猴子道:“我当然知道他杀不了你,但是有个人能杀你,而且只需动动手指,就能 杀了你!” 铁线莲道:“谁!” 猴子道:“南依大人!” “……”铁线莲听了这个名字,果然有了些许畏惧,却还是强撑着道,“南大人怎 么会管我的事?何况,我听说南大人因为不愿娶狐狸为妻,所以跑了?离开蜀川了?狐 狸好像还追去了?” 猴子道:“狐狸前几天已经回来了,听说伤心得不行! 铁线莲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山主大人一定不会再让南大人回来的。” 猴子道:“你这就错了!山主大人虽然宠狐狸,可是他不管把谁赶出去,都不可能 把南大人赶出去。听狐狸说南大人过几日就要回来了,还要带个凡人回来。这几天山里 为了给凡人准备食物,已经闹翻天了,你都不知道吗?” “我这几日都在修行……”铁线莲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南大人带回来的凡 人?” 猴子点了点头,道:“我猜一定是因为南大人不愿娶狐狸,又不忍心辜负她,于是 便从外面找了个男人回来送给狐狸道歉的。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你这公子,哪是寻常小 妖找得到的?除了南大人,谁找得到这样好的公子?” 铁线莲又看了看花满楼,觉得猴子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艰难地问道:“不过……你 怎么知道这就是南大人带回来的人?” 猴子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般地说:“那当然是因为南大人正在四处找这个人,已 经快把西山头掀翻了!红莓只不过多嘴开了个玩笑,已经被打回原形了!连我的猴子窝 都被拆了!我要是跑得不够快以后你就看不见我了嘤嘤嘤……” 花满楼:“……” 他虽然还是被绑着一动也动不了,但却莫名其妙十分想笑。 第三十四章 此花我栽 忽然间,没有任何预兆地,一圈火凭空燃起! 火浮在半空中,围成一个正圆,把花满楼、徐伯、铁线莲和猴子都圈在了中央。 借着火光,徐伯能看见他和花满楼身上都缠满了藤蔓,还长着白色的花骨朵。火 光离藤蔓有一定距离,因此藤蔓还没有烧起来,但是那灼人的热气却是扑面而来。 铁线莲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猴子的样子并不是猴子,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此刻也一改刚刚不可一世 的模样,躲在了铁线莲身后,结巴道:“是、是她做的!和、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他掐了铁线莲一下,小声说:“还呆着干嘛?快把人放了啊!” 徐伯和花满楼便只觉得身上一松,那些藤蔓全落到了地上。 被火圈围着,大家谁也走不远。花满楼将徐伯搀扶起来,对着一个方向微微一笑, 柔声道:“你来了。” 徐伯望过去,只见一个月白色的人影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赫然便是早些时候坐 在牛车上的南依。 南依此时半点笑意也无,一双眸子已经染上了猩红色,竟是比那灼热的火焰还要 红上几分。 她缓缓走到火圈外面,止住脚步,沉默地看着铁线莲。 铁线莲腿都软了,要不是猴子搀扶着,早就瘫倒在地了。 空气中凝着一股看不见的压力,仿佛他们不是站在空气里,而是包裹在沼泽泥塘 中一般,动一动手指都是无比艰难。 南依缓声问道:“你一一可有受伤?” 她眼睛虽然盯着铁线莲,但谁都知道这句话不是问她的。花满楼忽略自己刚刚被 藤蔓勒得生疼的胳膊,微笑道:“我无事。” 南依仍然看着铁线莲,那目光仿佛要直接让她就地自燃,铁线莲甚至认真考虑了 一下她如果现在投火自焚是不是还有可能留下一根树苗,五百年后又是一只好妖? 不过她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更何况走两步投入火中这么高难度的事了。 沉默着对峙良久,那一圈火却忽地一下凭空消失,连束烟也不曾留下。南依双眼 一闭,再睁开时,已变回了正常的褐色。 与此同时,那股压力也已烟消云散。徐伯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 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花满楼看不见那猩红色的眸子,自然一点事也没有。火圈既然消失了,他便三两 步走到南依身侧,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他这么做,便是吓得再傻了的妖,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了…… 虽然压力已经消失,但是铁线莲和猴子还是一步都不敢动。幸好虽然不敢动,却 已可以说出话来。 铁线莲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大病一场的人发着高烧时说话的声音一般,她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南大人,我要是知道,就是借我全蜀川妖怪的胆子,我也 不敢啊 ” 南依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我知道。” 铁线莲声音带着一股不敢置信的欣喜:“那……大人愿意放了我?” “……”南依本来也没想把她怎么样,刚才也只是盛怒之下气糊涂了而已。更何 况,她看出徐伯只是个普通人类,便觉得不管怎样花满楼反正应付的来,于是没有设防, 说到底是自己的错。她刚刚气得大多其实也是自己。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根长在地里的草,绑个人回来做什么?” 铁线莲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山里半个多月前来了个修魔道的,没几天就 坏了整个山坳中的植物!她掳来了六个‘外面’来的人,功力甚强,我带着几个小妖怎 么都攻不开她的结界,所以才出此下策……” 南依奇道:“山主大人呢?” 铁线莲道:“山主大人已经几个月没下山来看过了……而且前几日我们本想去求他 帮忙,却发现门口设了结界,根本进不去。 猴子补充道:“自从狐狸回来后,山主大人就张罗着准备迎接南大人回来,所以设 了结界不让人打扰。” 南依:“……” 她知道他不靠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不靠谱。 原先她在的时候,和狐狸每隔七天便要寻一次山,虽然不指望他能七天动一动, 但是几个月也太夸张了…… 南依按了按额角,侧过头问徐伯:“你带走花满楼,是不是也因为听了这件事?” 徐伯擦擦冷汗,点点头。 南依叹道:“既然这样,铁线莲就和我一同上山去见山主大人吧。我这次来也不打 算呆太久,这件事由我出面不合适。” 南依对猴子挥了挥手,猴子如死刑犯被特赦一般一溜烟就跑了。 花满楼牵着南依的手,沿着他记忆中的路往回走。 徐伯和铁线莲跟在后面。徐伯觉得,比起刚刚差点杀掉他的铁线莲来,果然还是 救了他的南依更恐怖一点…… 何况铁线莲现在的状况并不比他强多少,也是吓得全身瘫软…… 他俩竟然是相互扶持着,跟在南依和花满楼身后……很远的位置。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几人还是决定先休息一下。 花满楼随着南依来到牛车旁,靠着木板车坐在地上。徐伯则和铁线莲一起远远躲 了开去。 南依在木板车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而且还是觉得很不爽,于是又蹭的一 下坐了起来。 “……嗯?” 靠着车轮浅寐的花满楼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他感觉到南依从木板车上翻了下来, 跪坐在他面前,两手将他的两手腕按在地上,脑袋凑了过去…… 唔! 南依的唇覆上花满楼颈侧时,只觉得他浑身都狠狠地抖了一下。 南依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 花满楼的呼吸骤然加重,扭开头涩声道:“你……你做什么?” 南依的脑袋还是埋在花满楼颈侧,有些含糊地说道:“我还是不放心……我得给你 盖个章。忍一忍,疼一下就过去了……” 花满楼虽然是坐着的,却还是觉得腿都软了。他觉得他需要忍的应该不只是疼痛 那么简单…… 南依四下闻了闻,找准地方之后,用犬齿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 花满楼并非没有受过伤,这点疼痛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一一实际上,他反而 希望可以自己更疼一点。现在这种带着三分疼痛七分酥痒的感觉真是……太糟了。 南依将花满楼颈侧咬流血后,便稍微直起身来,把左手食指放在嘴里也咬破,然 后滴了一滴血进去。 在花满楼如白玉一般的皮肤上,以伤口为中心,像是鲜花忽然盛开一般散开了一 个复杂的法阵,又迅速消失了。 伤口立时便结了疤,上面还沾染了一些刚刚流出的血渍。南依想了想,又凑上前 把那血渍舔干净。 “……唔。,, 花满楼的身体又是猛地一颤。南依撤回身来,担忧地问道:“我第一次给人类盖…… 是不是很疼啊?” “……”花满楼平复了一下呼吸,哑声道,“无事。”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还给谁……‘盖’过?” 南依道:“给狐狸啊。她小时候老被咬,倒是一点不觉得疼呢。” “……”他早就该想到。 第三十五章 买路无财 徐伯虽说办了一件把南依(以及一众妖怪)吓得半死的事,但毕竟是出于好心, 因为他其实完全可以放任花满楼自生自灭的。所以第二天,花满楼还是郑重其事地向他 道了谢。 南依虽然一开始心里还有些介怀,不过她想来想去,既然花满楼没事,而且她又 盖了章以后估计也不太会出事,她还是大人有大量一些比较好。 想到这,她对徐伯微微一笑,动手帮忙整理起行装来。 三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徐伯和花满楼坐前面,南依坐在后面,中间放着一大堆行 李。 铁线莲跟在车后面走着,反正她也不会累。南依问了些那魔道中人的事情,铁线 莲细细给她讲着。 花满楼侧过头,对徐伯道:“徐伯不必担心,在下向你保证,一定会查出山里失踪 的那六人的下落的。” 徐伯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当然不担心了。你带着个那么厉害的姑娘……”他顿了 顿,侧过身重重拍了拍花满楼肩膀,啧啧道,“你真的是个人?普通人?” 花满楼失笑道:“是,在下货真价实是个普通人,来自江南,这还是第一次到蜀川。” 徐伯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等等。你既然来自江南,又姓花,莫不是那个…… 很有钱的那个花家?” “……”花满楼默了一下。他实在是不想说出“对我家就是很有钱”这种话,但 是又实在不能反驳,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徐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气喃喃道:“一个是蜀川妖怪堆里的山大王,一个是江南 富贾家的公子哥儿,你俩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花满楼:“……”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心里疑惑着这个问题的,远远不止徐伯一个。 送走了徐伯后,南依解开了结界,带着花满楼和铁线莲往山主大人住的地方走去。 他们的行李早则是由小妖们七手八脚搬着。 妖怪不比物灵,说的话普通人也能听见。此时虽然碍着南依的面大家都说得很小 声,但以花满楼的耳力,还是听得一字不漏。 “居然找了个人类!小南儿居然找了个凡人!是可忍叔叔都忍不了啊!咱山里面 男妖怪虽然比较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小南儿想要还不是随便挑?竟然出去找人 类……” “小狐狸也真是的,平时提起修行就知道偷懒,现在好了吧,连自家相公都看不 住!山龟你看!再不好好修行以后你就跟小狐狸一样了!还不快去给我背书!” “这个人类长得好干净啊,说不定南大人是带回来给狐狸姐做口粮的……” “……小孩子不懂就别乱说。你会给口粮盖章吗?灵力多了没处用吗?你看这个 人类浑身上下都是小南儿的味道,要是给你你敢吃吗?” “呜呜呜我暗恋了十年的南大人被人抢走了嘤嘤嘤……” 妖怪本就聒噪,山里的生活又太过千篇一律,难得遇到这么大一件事来,让他们 闭上嘴还不如一把火烧了这山头来得痛快。其中有些话南依听见了,有些没听见,她却 也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花满楼自然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忍不住,悄悄抬起胳膊来闻了闻自己身上, 到底哪里沾了“小南儿的味道”…… 山主大人是一只妖狼王。是一只看起来威严气派无比,实则内心住了逗比的妖狼 王。 不过面对不太熟的人,他保持几天威严气派的表象还是没问题的。因此他化为人 身,以贵宾之礼接待了花满楼。 山主大人的人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发色根本为黑,尾部为白。 狐狸做了一大桌菜,山主大人象征性地每样都尝了一口。花满楼倒是真饿了,而 且也有好几日没有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了。南依坐在他身旁,不断地帮他夹菜。 山主大人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秀恩爱死得快啊小南儿……” “……”南依的手顿了顿,把刚夹起来的竹笋塞到了山主大人碗里,不等他说什 么,动作敏捷地又夹了一大堆素菜给他,淡淡地道,“大人莫吃醋。媚娘做得饭菜这么 好吃,吃那么多醋作甚?” 身为肉食动物的山主大人铁青着脸瞪着她。 狐狸笑嘻嘻地给山主大人倒了杯酒,递到他嘴边,解围道:“我爹吃醋最好玩儿了! 来,爹,再吃一个给我看看?” 山主大人:“……” 只可惜他虽然道行极高修为颇深气势汹汹不怒自威,但哪怕全蜀川的妖怪都怕他, 南依和狐狸都是那唯二两个不怕的。 于是山主大人只能气哼哼地干瞪一会儿眼睛,才换话题道:“铁线莲说的事,你一 会儿带着狐狸去看看。” 南依立刻道:“那事我不管。” 山主大人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不管,所以才让你去‘看看'带着狐狸和豹 子。哦,白鸦也带着吧。” 花满楼发现,由于修妖很难,一个地方的一个种族大多都只能修出一只来,所以 妖互相喊都喊得十分直接一一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有两只,比如山里的黑熊,那就叫 熊大和熊二 哪怕像狐狸这种悄悄给自己取了“媚娘”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的妖怪,一回到山 里也只能当“狐狸”。 这山里有名字的,似乎只有南依一个。 就连花满楼,都只不过是个……“人”。 比方说此时,山主大人就摇着头对他说:“哎这个人啊,如果你能改掉小南儿这瞻 前顾后的毛病,那倒也不错。” 因为怕自己走了之后,自己做习惯的事无妖顶替,所以南依才坚持这件事要由山 主大人亲自处理。她看着处理完没出乱子后,才能放心地走。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南依动了动嘴,也没有说话一一她原本是想说其实“这个人”做事比她瞻前顾后 多了…… 眼见大家基本吃完。山主大人招来铁线莲,对南依挥手道:“你去吧。” 南依“哦” 了一声,没有动。 山主大人又道:“快去啊!这个人留下来陪我聊聊天。” 南依默默地看着他。 山主大人怒道:“看什么看!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快去快去。” 南依向门口缓缓地移动了一步。 狐狸在一旁插嘴道:“不过爹你也不是没吃过人啊……而且花公子看起来的确挺好 吃的……” 山主大人爆发了……他抄起背后的椅子以及散了一地的垫子炮台一样扔了过去: “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至少要相信我的胆量!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你的气味,天 底下哪只妖敢吃?你赶紧去给我教会了那帮小崽子们怎么巡山然后从此给我滚得远远 的一一” 山主大人说出来的话,南依从来也没有质疑过,对他也总是毕恭毕敬的。不过山 主大人和南依究竟谁的法力更强些,其实也还是个未知数。 南依一跃而起,一把抄起笑得已经变回原形的狐狸,拉着铁线莲跑掉了。 第三十六章 言之无意 白鸦是一只白色的乌鸦,由于太过与众不同,从小做事便习惯多想一想,趋利避 害一些,在妖怪中算是难得的比较深思熟虑的一只。 山豹是山里的打架好手,不知为何跟白鸦很是投缘。白鸦在妖里面也算个异类, 但山豹妖缘却是很好。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打起架来连自己是什么种族都能忘了,不过, 狐狸却是他这方面的克星。 狐狸、白鸦和山豹在一起,管理好这个山头并不算难。更何况,山主大人也不是 真的什么都不管。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原本觉得无可代替的人,真正去找的话,就会发现这世界其 实没了谁都也能好好的。 南依带着三只妖,就真的只是远远地“看看”那魔道占据的山坳,然后便巡山去 了。 所谓巡山,其实也不过是各处拜访一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而已。山里面各 色妖怪由于各种原因布置了各种结界,有的能破,有的不能破,有的不该破,也有的代 表了特殊的含义。 南依一边走一边讲,直到天黑回去时,也不过走了一半而已。 不过天都黑了,他们四个中除了豹子表示还能再战三百年以外,其他的人和妖都 困了,于是打道回府。 回府后,南依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花满楼坐在一张石椅上,身边围了数十只妖怪。实际上,他光是肩膀上就停 了三只鸟,怀里还挤着一只兔子和一只松鼠。 南依:“……” 花满楼正横笛胸前吹着一首曲子,曲毕,他抬起头对着南依的方向微微一笑道: “你回来了。” “……嗯。”南依应了一声,恍惚间竟是产生了一种其实他才是这山里面的山大王, 只是坐在这里等她回家的错觉。 石椅背上停着的苍鹰说:“南大人你回来啦!花满楼给我们吹笛子还讲外面的事, 可好玩了!南大人,等我法术练好了可不可以出去找你和花满楼玩?” ……这么快就从“这个人”上升到“花满楼”了?就连南依现在也经常还是会叫 他花公子来着…… 南依心情有些复杂地“嗯” 了一声,问道:“山主大人呢?” 花满楼道:“去睡了。啊,他让我告诉狐狸、山豹和白鸦,说明日寅时就出发。” 南依说教了大半天,还没调整过来,所以非常自然地“哦” 了一声便转头对山豹 说:“知道为什么要寅时去吗?” 山豹习惯性扭头就看白鸦,被南依屈指弹在脑门上,只得揉着脑门用一种猜测的 声音道:“因为寅时是日夜交替之时,魔气最低?” “对了。”南依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道,“你们快去睡吧,别起晚了。说完自 己倒是先打了个哈欠。 花满楼小心翼翼地把兔子和松鼠都放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道:“天色不早了, 大家也去睡吧。” “哎哎 ” 一众妖怪拖长了音。 南依默默地看了花满楼一眼,心想为什么我开法术讲堂的时候他们就没这么高的 积极性呢? 不过积极性再高,南大人困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何况花满楼再三保证自己 第二天一定还在,不会连夜偷偷下山去,妖怪们才依依不舍地四下散开。 之前他们为了讨好花满楼,带了一堆各色各样的花和果实,就堆在石椅周围。石 椅是杓兰用法术变的,现在已经变回石头的样子,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圣坛那样热闹。 南依带着花满楼走过一条难得可以被称作“路”的石子小道,推开一间木屋的门。 木屋不大,只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几个放东西的木头架子和箱子,地上散着一 些茅草和树枝,房间的里面是一张床。 花满楼走进屋来之后,南依便关上了门,开始整理她走之前收起来的被褥。 “我们就住……你房里? ”花满楼有些艰难地问道。 房间很小。重点是床只有一张,而且床也很小。 “是啊。”南依一边把被子从箱子里拿出来,一边说,“整个山里只有这一张睡人 的床,将就一下吧。” 其实这种事,如果女方都不介意了,男方再介意起来反而显得很奇怪。何况两人 虽然还没拜过堂,但也差不多了,不能算是名不正言不顺…… 花满楼抿了抿嘴,还是说不出类似“要不我还是睡地上吧”这种话,只得脱了外 衣,躺了进去。 然而中衣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南依倒是不紧不慢地脱去外衣和中衣,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睡袍套上了,这才爬 上床去。 南依的床很小,因为这床是给她量身定做的,而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人。 花满楼侧着身子,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南依还是睡在了他怀里。 南依的后背轻轻靠着他的胸膛。他的手没有地方好放,只好搭在了她腰上。 花满楼忽然十分钦佩起柳下惠来。 不过柳下惠抱着的只是一个很漂亮的陌生女人,并不是一个他心爱的女人。如果 抱着他心爱的女人还能那么坐怀不乱的话,那……后人很可能就不是称赞他定力强,而 是要质疑一下他的性取向了。 花满楼沉默着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越躺越焦躁。 最糟糕的是,他可以感觉出自己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但是他又很怕会被怀里的 人发现。 这个想法令他加倍烦躁起来。 又忍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支起了身一一 ——‘‘嗯?” 本来就困了而且在哪都能睡着的南依小朋友表示她刚刚差一点就睡着了。现在又 被弄醒,她只好眯着眼睛看着撑在她上方的花满楼,发出一个代表疑问的音节。 花满楼两肘支在南依耳侧两旁,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你这 样……我可睡不着啊。” “……”我哪样?南依心想。她好像没有睡觉踢人的习惯啊? 花满楼顺着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沿着脸颊一直吻到唇上。 ‘‘唔……” 这样下去要出事啊。 南依用她为数不多还能动的脑细胞这么想着。 过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花满楼撤开身。一时间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 两人的喘息声。 待呼吸稍稍平复下来后,花满楼一脸无辜地重复道:“我睡不着啊。” 如果忽略他压在南依身上的这个姿势、放在她腰侧的一只手、以及格外沙哑的嗓 音的话,南依都差点以为他是真的很无辜了。 被他这么一折腾,南依自然也睡不着了。而且她再傻,也已经知道了他刚刚说睡 不着是什么意思。可是南依这间小木屋四面漏风,而且漫山遍野的妖怪早就习惯了进她 房间从来不敲门的,她一点也不想上演活人春宫图给妖怪们长见识一一不管怎么说,也 至少要设几个结界再说啊。 所以她只好用一种讨好的语气说道:“要不,你再努力睡睡看?” “……”花满楼低下头,在她颈侧印下一吻,含糊道,“睡不着就不睡了吧。” 然后他就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分心乏术 “……我错了。” 南依可怜兮兮地倒好了茶,捧到花满楼嘴边。花满楼默默地喝了,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有人点他睡穴,他还懂得移穴大法,但南依的法术真算得上防不胜防。 虽然……在一只山猫一大早天还没亮时便门也不敲跳进屋里来送了一篮橙子之 后,他便知道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过身为一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以那种形式被放倒,绝对是件又伤身又伤心的 事。 “……我错了嘤嘤嘤。”南依决定向媚娘学习,拉着花满楼的手撒了个娇一一反正 每次媚娘这样向她撒娇都是很管用的。 花满楼长叹一口气,拉过南依来坐在怀里,又包了个橙子给她吃。 居然真的管用…… 南依吃了个橙子,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昨天其实在意了一整天,但是到了晚上反而忘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 也没什么用的……事。 她无声地叹口气,决定还是找件事来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花满楼忽然把她从怀里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南依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花满楼少见的没有带着笑容的脸。 花满楼将她摆成一副端正的坐姿,淡淡道:“南依,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瞎子,看不 见?”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南依只得老实地回答,“知道的。” 花满楼道:“水深易量,人心难测。哪怕是目明之人,也看不到别人心里去。可是 我连你的表情都看不到,如果你心里藏着话,我便是连察言观色也做不到。你懂么?” ……其实一个人既然把话藏在心里,本不就是不想让人察言观色看出来的意思么。 南依没有说话。 花满楼缓缓叹一口气,轻声道:“你不愿说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勉强你。可是你若 是愿意说,我便永远都愿意听。你想问的问题,我也永远都会认真回答。这点你一定要 记得,好么?” 说完这些话,他竟然也真的没有再等南依回答什么,而是兀自站起身来,走回房 里换了件轻便点的外套,仿佛刚刚他说了那许多话就真的只是单纯想让南依记着一样。 南依也没有说话,默默拿出发带来把自己头发绑了,然后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串 烟火一样的火花从她指尖升起。 不一会儿,一只画眉鸟飞了过来,停在南依指尖。 还不等南依开口,画眉鸟就非常主动地说:“老大说去凉亭等!” 南依点了点头,手指一抬,画眉鸟就飞走了,她于是回过身想去叫花满楼。 花满楼换了一件翠色长衫,在林间石子路上,倚着木屋的门随意一站一一 千二百轻鸾,春衫瘦著宽。 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 这种诗当然不是身为文盲的南依小朋友有可能读过的东西,所以她只是蓦然 怔愣着,默默抬起手按了按心口。 花满楼丝毫不觉有异,只是微微一笑,道:“今日有什么计划么?” 南依仍然非常丢脸地呆呆望着他,嘴里发出一个类似“唔”的音节。 “怎么?”花满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向前走 了两步,微微俯下身。 他自然是比南依要高些,但也没有高得太夸张。微微俯下身的话,正好可以把脸 埋在南依肩胛处。 他于是侧过头,对着南依耳畔轻声又问了一句:“怎么?” 黑暗中花满楼被放倒后直直砸下来的样子忽然闪过眼前,南依整张脸烧焦一样红 到脖子根,无比狼狈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花满楼缓缓抬起手捂住嘴,努力忍着不要笑出声来。 南依扭头就走。 “哎哎……” 花满楼连忙快走两步握住她的手。南依放缓了步子,认他这么牵着,向凉亭走去。 “其实我刚刚只是有点想问,山主大人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南依忽然开口道。 花满楼“嗯” 了一声,道:“我知道。后来你是不是觉得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所以不该乱好奇?” 南依扭过头看他:“……难道有大事?” 花满楼道:“没有大事。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哪怕没有大事,你因为好奇而问我, 也是可以的。” “哦……” 花满楼笑着将她拉近了一点,搂住肩头,道:“我们……唔,‘凡人’的生活就是 这样的,有用的话要说,没用的话也要说一点,不然一路走着该有多闷。” 南依靠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又闷闷地走了一会儿,南依才尝试性地开口道:“那,他跟你聊了些什么呀? 我好奇。” 花满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才回答道:“的确也是没什么大事。他问了我一些外面 的生活,给我讲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 南依:“……” 她顿时不好奇了。 当初苏玉拉着她的手给她讲花满楼小时候的糗事,她还觉得啊哈哈赚到了,没想 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 南依艰难地问道:“我小、小时候什么事 南依因为是带着三百年心智投胎的,所以小时候真正的糗事很少。不过她小时候 一直被满山妖怪认成男孩,以狐狸的童养儿媳妇身份长大,不可能事事顺利。更何况南 依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立刻死回去也是不错的,所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花满楼微笑着的表情宛若圣者下凡,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天地可鉴的无辜,他就 这么微笑着无辜地说:“比如你要娶三妻四妾的事……” 比如你叫狐狸学好媚术后帮你下山骗衣物回来……” “比如你在山顶造雪结果差点把铃兰冻死……” “比如你饿得差点把山雀考来吃了……” “……这个绝对是意外! 山里面的动植物,只要没有灵的,都是可以随便吃的,因为既然修成了妖,那所 谓的“同类”便是其它的妖。当然让它们真的一下忘记自己原来的伙伴是件很难的事, 所以一般都还是会避开一点。 南依很少吃肉就是为了预防这种状况,那次真的是被饿惨了。没想到山主大人连 这个故事都讲,他们到底是怎么聊到那儿去的! 是不是因为……山主大人知道自己再见到南依的时日不多,没办法再用这些事来 嘲笑她,又实在不甘心,所以专门告诉花满楼让他来代替着继续嘲笑她? 好在花满楼并没有嘲笑的意图,他只是用一种普通笑着的口吻说道:“如果你答应 我,不想着去娶三妻四妾,成亲后我们北上去看雪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 分心乏术 所谓的“凉亭”,就是南依某一次喝醉后被红杉树哄骗得纯用法术造出来的地方, 其结局便是南依在床上瘫了三天,红杉树被全山的妖怪拥为勇士。 所谓瘫了三天,也算得上是渡过一次劫了。凭空造物这种事其实非常坑人,因为 刚使的时候并不觉得太难,但是使到一半很容易法力不济,如果就此放弃,那便是自损 十年法力,如果不放弃,那要么消耗最早预期所用法力的十倍获得成功,要么则由于法 力不济而偿命。 南依由于天生心静,修行效率极高,损个十年修为那可不是好玩的,所以绝对是 不会放弃。不过居然能够成功,自己也是很意外。 红杉树自己没有造物的法力,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在那之后山主大人便禁 止了大家再用凭空造物之法,现在那凉亭便是仅存的一道风景了。 凉亭就建在悬崖边上。 如果花满楼看得见,他就会发现这凉亭的材质简直犹若幻境,不过他即使看不见, 也可以感觉到,因为那凉亭一一竟然是可以“听”的。 悬崖边上各路风口当间,凉亭的五根柱子就如管风乐器一般,叮当作响起来。 花满楼发现,虽然柱子只有五根,但是不同方位传来的风会走出不同音响,不同 强度和气味的风也各有不同,何在一起,真的宛若仙乐一般。 南依牵着花满楼走过去的时候,凉亭已经呆满了妖怪。 见到两人,众妖怪纷纷表示欢迎道:“花公子终于来了呀!哎南大人也在?” 南依:“……” 她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带花满楼下山,不然她在山里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就全没 凉亭平时就这么放着,随风奏乐。妖怪们无聊时便会来敲敲打打弄些调子出来, 一来二往还真揍得出不少曲子。 花满楼横了笛子,跟着吹些千奇百怪的调子。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一 若是就这么住在山里,平日便巡个山,散个步,和妖怪斗斗嘴,或是听听风声, 吹个曲子,倒也不错。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花满楼毕竟是不可能放弃自己健康快乐的大家 庭的,也无法放弃他那个永远会带来麻烦和酒的朋友,无法放弃他的百花楼。 放弃了这些的花满楼,也不是花满楼了。 南依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愿他和妖怪们走得太近。缘结得越深,解时 便越苦恼,若一味愁蹙,不如不见。 花满楼一曲吹罢,侧首微笑着轻叹一句:“此景本非凡间景,如入桃花源境,一生 一览足矣。” 南依忍了忍,还是决定抱怨一下,道:“反正你怎样都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早 些时候又说那些话作甚。” 花满楼但笑不语。 狐狸他们是中午回来的,还带了一桌饭菜就在凉亭中吃。 南依原本被花满楼带来的人气儿在山里一呆又被吹跑了,便是一点也不饿,于是 打算带着白鸦和山豹继续去巡前一天巡到一半的山。 狐狸说六个被掳走的人都活着,铁线莲已经下山去通知徐伯上来领人了,不过牛 车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上的来,山主大人正在研究救治他们的办法。 狐狸没有帮忙救治那六个人,也没有跟着一起去巡山。 她在准备明天的送行宴。 ……其实,也就是全山的妖怪找个理由狂欢一日而已。 所以狐狸要准备食材,还要去各个妖窝里讨酒。 南依站在凉亭外面,默默看着坐在百妖环绕中一点也不突兀的花满楼。 山茶摇着小手绢道:“南大人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花公子的!” “……”就是照顾得好才值得担心。 花满楼侧过头来,微笑道:“快去吧,早去早回。” 话虽如此,等南依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了。 花满楼下午被拉着参观了几个妖怪窝,现下又回到凉亭来等。 妖怪们倒是大都散了。他们要为明日的送行宴养精蓄锐。 花满楼身边只留了一只蝙蝠。蝙蝠昼伏夜出,之前都错过了热闹的时段,此时难 得赶上了,很是开心。 花满楼也很开心。他以往和别人聊天时,总是会说自己“瞎如蝙蝠”,此时遇到了 货真价实的蝙蝠精,只觉得对方是个天真可爱的少年,聊起来颇为舒心。 南依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哪种木材比较好听。 白鸦说:“……蝙蝠这小子竟然也找了个人类做同好。” 蝙蝠并不是山里唯一一只眼睛看不见的妖怪,不过却是听力最好的一只,山里的 几条蛇都是严重重听。 南依没有插话,沉默着听这一人一妖聊了一会儿。 蝙蝠忽然转过脸来对南依说:“南大人的心跳声如此宁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很好 的事?” 南依:“……” 蝙蝠:“咦?现在怎么又仿佛很尴尬?还有点生气?” 南依:“……”难道瞎子都是天然黑? 山豹趁着蝙蝠还没说出什么更大逆不道的话来之前,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打了个 哈哈道:“那么南大人,明天见了!” 花满楼牵着南依向她的木屋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将是两人在山里呆的最后一日。 南依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花满楼也少见地没有去逗她说话。两人沉默着并肩走 了一段路后,花满楼忽然道了一句:“谢谢。 ‘‘嗯?” “谢谢你选择我。” 他曾想到过这对于南依来说一定是个艰难的选择,但是却没想到会有这么艰难。 他只不过在山里住了两日,就已经有些不想走了。 然而从小在这长大的南依却还是选择了他。 花满楼其实只是感叹一下,他最近这样有感而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谁叫旁边这 个人总是不爱说话呢。 所以刚刚那句话也只是有感而发,也可以说是没事说点肉麻话,本是不需要回答。 可谁知南依今天一天都在思考譬如花满楼在这呆的太开心不愿回去怎么办之类的 事,乍一听这话竟然便当了真,不无郑重地答了句: “没事,我更喜欢你多一点。” 花满楼:“……” 难得地哑口无言了片刻,他决定还是以行动来表达心情,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 来,板着南依的肩膀吻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流年不利 南依和花满楼之前亲亲抱抱也不是没有过,何况她虽然一直比较被动,但也没有 太忸怩,毕竟她一直都还蛮喜欢亲近花满楼的。 不过两人间这么认真的一个吻,这还是第一次。 南依只来得及微微张开嘴,便是哪儿也都动不了了。 两人相接触的地方似是传来电流,瞬间麻痹了全身。花满楼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花 香,此时却也因在这山里呆了两天,染上了树木的味道。南依闭着眼睛,觉得自己正在 体验他那个依靠声音、嗅觉、触觉、甚至味觉的世界。 现在她听见的、闻到的、摸到的、甚至尝到的,就全是这个叫做花满楼的人。 过了很久,久到她腿都软了,花满楼才微微撤开了唇,却还是贴着她耳侧,耳语 般道:“你的房间……可不可以设结界?” 南依早已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一一屏蔽视听的结界十分麻烦,好在准备好一 次之后再发动起来便容易了许多。南依自己偶尔也会想不被打扰地睡个长觉的,所以她 的屋子早就有了结界的准备,只不过需要她去发动一下而已。 花满楼俯下身抱起她,施展轻功向她的木屋飞去。 经过了昨晚一夜,南依自然知道他要她设结界为的是什么,却也没有考虑是不是 需要娇羞一下,只是双手环着花满楼的脖子,坏心地时不时舔一舔。 ……如果她老老实实呆着,那就罢了;如果她一直吻着,那也还好。可是她这么 一会儿来一下,一会儿又没了; 一会儿是微凉的唇,一会儿是潮湿的舌,一会儿却又只 是喘息。 花满楼的神经和环着她的手一起紧紧绷着,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手一抖把她丢出去。 好在从凉亭到木屋的路,若是用轻功的话,也并没有太久。 两人在木屋门口站定。南依要去布置结界,走了两步却被花满楼牵住了。 “……嗯?” 花满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屋里有人。” 南依怔道:“嗯?狐狸么?” 花满楼道:“不是……是人。有六个。” 他已经能渐渐区分出人和妖呼吸声的不同了,比如植物妖是没有呼吸声的,而小 型动物妖的呼吸声比起人来要更浅,频率却更高些。 山里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六个人?而且还在她房里? 南依主动上前推开木门一看,果然…… ……“六个外地打扮的男子,我想应该是那魔道抓去山坳里的人。”南依解释道。 花满楼艰难地问:“那为何……” 那六个人都是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南依走过去逐个检查了一遍,道:“唔,他们被 抓时日已久,被吸走很多人气,现在和昏迷状态差不多。本来这种毛病放在人群中多休 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了,我猜山主大人应该是怕他们撑不到明天徐伯带人来接,才会安排 在我房里,毕竟这山里面的人只有你我两个。”实际上有“人气”的只有花满楼一个…… 山主大人身为一只狼妖,对“隐私”这种人类才有的顾忌基本是没有概念的。 花满楼不禁感觉有点内伤。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做都是为了那六人的性命着想,花满楼和南依都是不可能 反对的,所以只得沉默着脱了外套上床睡觉。 其实理论上讲,这六个人都是和行尸走肉一样的状态,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但 是花满楼的神经实在没有强悍到忽略这六个呼吸声,还能继续做之前想做的事。实际上, 他深刻怀疑即使是神经粗大如陆小凤,也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甚至他连觉也睡不着——哪怕是富甲江南的花家七公子,也实在没有睡觉时身边还六个人看着的习惯。 南依忍不住侧过身问了句:“你要是睡不着,要不要我……帮你?” “……”花满楼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快速地说,“不必,你别乱动就行了。” 被外力强迫睡着得那种感觉并不太好,何况他出于很多种原因,对昨夜的那种法 术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南依“哦”了一声,发挥自己在哪都能睡着的神奇功力,不一会儿就坠入了梦乡。 花满楼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等他醒来时,南依已经不在了。 屋里仍然有那六个人的呼吸声,也仍然像是深深沉睡着一般。花满楼只得先套上 外衣,走出房门。 南依并不在屋外,但她当然已找了个妖等在这。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欢快地道:“花公子,你醒啦?南大人要我告诉你,她在后山呢!” “唔……”花满楼回忆了一下,道,“你是兔子?” “哇!花公子竟然记得!”说话的是两天前非要挤在他腿上的兔子。发现花满楼记 得她,她开心得脸都红了,谄媚般道:“南大人说叫你在这等她回来,不过我知道她去 哪了,花公子要不要去找她?” 花满楼摇头的动作做了一半,忽然又变了卦,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起得晚,有些……饿了,不妨去催催南依。 何况她既然找了只兔子等在这,想必不是在做什么秘密的事。 兔子拉着花满楼的手往后山走去。 穿过一片林子,花满楼隐约听到了水声。不是袅袅水声,而像是一条河一般,水 速很缓。 兔子道:“再远一点有个瀑布,后山这边是下游。南大人设了结界,所以很少有妖 会来。” 花满楼道:“结界?” 兔子道:“嗯,所以再往前我就过不去啦。不过花公子你身上有南大人盖的章,一 定是进得去的。向水声方向走就是了。” 花满楼点点头,兔子便一跃而起,开心地叫着有萝卜萝卜吃,一眨眼便跑掉了。 第四十章 嘘…… 花满楼独自沿着林间道向水声的方向走去。 越是走得近,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南依一个人跑到河水边,又设了结界,还能是干什么呢? 他脚步一顿,忽然觉得自己果然是因为睡眠不足又没吃早饭,思维能力下降了么。 他严肃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沿原路退回去的可行性。 “……花满楼?” 南依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泡在水里,伸手撩起浸湿了的长发。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见她的样子,但他还是尴尬地侧过身,不自然地说道“抱歉…… 兔子带我来的,我没想到你在……” 南依“哦” 了一声,看着花满楼的样子,忽然就笑了,揶揄道:“来都来了,你站 那么远做什么?来河边坐坐,我一会儿带你回去。” 反正离得再近,他也是看不见,何况在这野外也没有什么浴池中的雾气一类东西。 花满楼只得走过去,摸到一块大石头坐下。 就这么坐着也是尴尬,他只得没话找话道:“你平时都来这沐浴么?” 南依“嗯” 了一下,道:“其实我自己在中原的时候也是下河的,之前没告诉你, 怕吓着你。” “……”花满楼忽然想起来他们最初相识时的样子,忍不住道,“那日你借住百花楼,说是银两用完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银两一说罢?” 南依笑道:“是啊,我在认识你之前基本是睡在野外的树上的。不过我看到你,就 觉得不应该把这个情况说出口……” 花满楼:“……” 他顿时有一种这个孩子在认识自己之前过得都是怎样非人的生活啊……的感叹之 情。 然后又立刻想起,她跟着一群妖,过得当然是“非人”的生活。 南依沐浴的地方没有树荫,被太阳直射着,水很暖,鱼儿也少。 南依趴在一颗岩石上,撑着脸颊侧头看花满楼,问道:“你一会儿要不要也洗一下?” 花满楼:“……” 他的确是……很想洗个澡了。 进到山里已经三日,他本身也是一个比较洗洁的人。 不过……如果让他光天化日下河去洗,也实在是很考验神经的一件事。 他看不见,但是南依能看见,他洗浴时肯定不会叫她在旁边陪着。可是一个瞎子 对环境的掌控基本都依赖于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每个物什都有固定的地方。在野外, 四面八方都有稀奇古怪的声音传来,时时刻刻都可能发生他预料不到的变化,虽然有着 南依的结界,他还是十分不安。 个人若是没有穿衣服,本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此时基本上没有穿衣服的南依却没有觉得很脆弱,反而是看着花满楼纠结的表情 很是好笑。 她于是……捧了一大捧水,撩了上去。 “……喂! 花满楼一个不留神,被泼了个正着,衣襟都湿了,南依吃吃笑起来。 花满楼沉吟片刻,竟然也是掀了水,撩向南依那边。 南依全身都在河里,当然不怕水泼,所以只是哈哈大笑着和花满楼打闹起来。不 一会儿,花满楼的衣服就全湿了。 南依还像是不过瘾一般,伸手一拉,把花满楼整个拉到河里。 “……咳。,, 身为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人,花满楼的水性虽不能算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差。何 况河水并不深,以他的身高,直直站着也不过没到胸口。 只不过南依拉他的时候,他在河床的鹅卵石上拌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扶着南依稳 住身子后,便发现…… ……南依只套了一件单衣,和没有穿衣服差不了太多。 花满楼只碰了一下,就已经僵住。然而南依则是完全玩忘了形,伸手去解他的发 髻。她在山里遇到的妖一个个全是厚脸皮,难得遇到花满楼这样还会尴尬的,顿时觉得 很是好玩。 花满楼一个晃神,簪子已经被拔下来,满头青丝顿时散落在肩。 南依随手把簪子抛到岸上,伸着手还想搞怪——花满楼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捉住她的双腕,一手在水中揽下她的腰,把她抵 在河边一颗岩石上,低头吻了上去。 南依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没穿什么衣服。河水不太冷,却也没有太暖,花满楼放 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是带着一股河水也洗不走的热气。 他抓着南依双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此时便是抵着她脑后,带着一股难得的霸道。 两人此时都站在河水之中。河水流动虽并不湍急,但好歹也是在流动着。南依个 头较矮,虽然不至于被河水淹没,但此时被禁锢住了动弹不得,便始终都有一股要淹死 一般的危机感。 头脑里再也没有思考任何事的余地,南依只剩下死死扒住花满楼的力气。 花满楼的吻技并没有很好,可是用来对付南依,也已足够。 南依仰着头靠在石头上,任由花满楼的吻从自己唇上移动到耳畔,又落到颈侧。 片刻,花满楼却颇为艰难地扯开了一点,涩声唤了句:“南依,我……” 他像是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实际上,抛开前两个晚上那令人不忍回忆的“事故”不提, 花满楼也实在是无法否认,眼下这个场景不时出现在他梦境里,也已有些时日了。 ……不过,在他所有的关于此事的梦境里,两人都是在卧房里,身上都是干干的。 现在这里虽然有着南依的结界,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外面。哪怕客观上不会出事, 主观上也不可能不在意。 他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他并不想给她一个不好的经历。 花满楼身上热得有些烫手,在温凉的河水中却是格外舒服。南依下意识地把身子 往他那边贴了贴,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环住了他的腰。 “……唔。”花满楼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捉住她那穿了等于没穿的衣服,却 无力将她扯开,反而又压得近了一些。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摩擦时带来的触感仿佛是要把温凉的河水都煮沸一般。 花满楼艰难地定了定神,将她抱了起来,向岸上走去。 南依搂着他的脖子,一抬眼正好看见花满楼微微鼓起的喉结,于是凑过去舔了舔。 “……你!花满楼手一抖,差点把她整个扔出去。 南依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刚刚的危机,只是对花满楼的反应闷声笑着。 花满楼俯身把她放在河岸的草地上,却没有直起身来。何况南依仍然熊抱着他, 他想起也起不来。 他就这么俯着身,长发垂落在南依耳畔,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南依, 我……” 说了一半,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感觉自己仅仅靠着身上的热度,就已经能把湿透的衣服烘干了。如果现在还要 他站起来拍拍袖子走开,他一定会得大病的。 南依鼻音很重地“嗯? ”了一声。 花满楼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勉强道:“南依我想……要你。” “……”南依的身子僵了一下。 花满楼的脸仍然埋在南依颈侧,一双手却缓缓地抚过她的后腰。 南依无法控制地抖了一下。 两人身上都是湿透透的,此时被太阳一晒,只觉得全身带着一股暖洋洋的潮气。 南依抬起手攀上花满楼的背,低低“嗯”了一声。 南依虽然只披了一件单衣,但花满楼却穿得很整齐,此时衣衫湿透,一层一层都 像是黏在一起一般。他一手扶着南依,另一只手扯着自己衣带,动作间带着一股少见的 急切。 南依伸出手,指尖沿着他的后腰斜斜划到肩头。只听“撕拉”一声,几层衣服像 被利刃划过一般扯了一条大口子。 花满楼:“……” 南依一只手轻轻放在他背上,另一只手又随意划了几下,花满楼那苏州名裁出品 的棉布袍就彻底报废成碎布了。 当然,他的衣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最后一件事。 “嗯……唔……” 南依口中发出迷之呢喃声。 她的身体和花满楼的紧紧贴在一起,沿着河畔滚了几圈。 花满楼将她抱的这样紧,像是永远都放不开了一般。 南依喉中时不时发出一点声音,花满楼却是格外地沉默。她只能听见他时轻时重 的喘息声。 他深深地埋在她身体里,像是永远都离不开了一般。 第四十一章 回家之路 花满楼躺在草地上,轻轻喘息着。南依伏在他身上,觉得像是建了个凉亭那么累。 刚刚从草地上滚过时被小石子划破的伤口渐渐有了感觉。南依勉强套着一层单衣, 刚刚还被花满楼护住了后背,所以现在的伤口基本都在花满楼的后背和手臂上。 南依伏在花满楼身上,调整了一下呼吸,轻笑着说:“你的衣服被我撕了。” “……撕了就撕了罢。”花满楼当然只能这么说。 南依想了想,又道:“那你有没有换的?” “木屋里有。” “哦……” 南依应完了,却没有什么动作,仍然是原样趴着。 花满楼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得隐晦地提醒一句:“你可不可 以……帮我拿下衣服?” “给我歇会儿嘛……”南依在他身上耍赖一般蹭了蹭。 “……你别乱动。” 花满楼急忙扶住南依。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体力比南依要好许多,早就缓过来了。 他前几日一直被迫当个君子,现在终于吃到口了,其实……只觉得没有吃饱。 但是现在已是中午了,一会儿他们还要去南依的送行宴,如果再来一次,南依很 可能真的会爬不起来。 要是这时候被南依再挑起兴致来,又不能继续,实在也太惨了。 南依慢慢从花满楼身上爬下来,表示腿……好酸。 她于是拔了一把草,揪下花满楼一根头发从中间绑上,然后在花满楼胳膊上蹭了 蹭,蹭上一些血,向天上一扔,变出一只绿色的鸟儿。 南依趴在草地上,侧首道:“你想着你要的衣服,式神就会把它带来。” 绿色的鸟儿向木屋的方向飞去。 这倒是很方便 南依看了看花满楼沾了满身的草叶,和被小石子划出的伤痕,笑着戳了戳他道: “要不要下河洗一洗?” 他不管再怎么挑剔,刚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种事来,此时再说青天白日不愿 下河沐浴,也未免有点太假惺惺了。花满楼于是一句话没有说,起身跃入河中。 河水依旧是温凉的,冲在身上甚是舒服。 南依撑着脸颊,带着一脸笑意,侧头观赏美男入浴。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花满楼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抗议道。 南依像小孩恶作剧被抓包一般闷声笑了起来,辩解道:“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 在看你?” “……我感觉得到。” “那你就假装自己感觉不到好了。” 式神已经回来了。南依便也下河把自己大概冲了一下,用法术烘干,换上一早就 带来的衣服。 两人牵着手沿着林子往回走。 沉默了一会儿,花满楼忽然说道:“我饿了。” 南依惊讶地侧过头看着他。 花满楼一脸无辜:“我原本会来找你,就是因为饿了……”结果没有吃到食物,反 而把她吃下去了,只可惜不太解饱。 南依挠了挠头发道:“忍一忍,宴会马上就开始了。” 他们回到木屋时,那六个人已经被带走了,徐伯竟是比预计中的还更早些。 门口贴着张纸,上面用妖怪的文字写着宴会未时开始,在山庄大人的宅子里。此 时午时已过,收拾一下东西过去,的确不需要等太久。 山主大人建了个很大的府邸,里面基本是一一空的。有个厨房,有套吃饭用的桌 椅,还有一堆软垫子,没有任何装饰物。等到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发生,众妖就会自己 从家里带来各式各样的家具…… 狐狸准备的食物也是放在各式各样的地方:绝大多数是放在桌上,但也有放在给 鸟用的枝杈上、给蛇用的架子上、给四足着地动物用的饭盆里……之类。 酒也有好多,各式各样的,多半是山里的植物妖用法术酿的。 南依带着花满楼进门时,狐狸正在往各个器皿里装食物和酒。 南依十分自然的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个包子,塞到花满楼嘴里。 狐狸跳起来怒道:“那是吉祥包!我算好个数的!” 南依毫不在意地说了句:“反正早晚都要吃……”一边选了一杯不太烈的酒,递给 花满楼。 狐狸嗷嗷叫了两声,哀叹道:“嫁出去的相公,泼出去的水嘤嘤嘤……” 花满楼:“……” 南依干咳一声,又往花满楼手里塞了一块红豆糕,这才自觉地跑去狐狸身边帮她 摆餐盘。 送行宴就如花满楼想象中的一般,可以用“群魔乱舞”四字完美概括。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南依会这么怕吵闹了 即使是这样令人心暖的热闹,如 果每天都能遇到,的确是会头大的。 山上倒不至于每天都这样热闹,不过也差不了太多。南依并不是格外喜静的性子, 却也被逼成了最早花满楼遇到她时那个不爱说话的样子。 大家仿佛早就忘了这个宴会的主角是南依一般,各自找了平时不太遇得到的伙伴 聊起近况。待喝了些酒后,更是各自用起了半吊子法术,大堂里一会儿炸出一个火花, 一会儿响起一段不伦不类的音乐,一会儿又飘过浓郁的花香…… 南依用法术陪着大家闹了一阵后,就躲到山主大人身侧来窝着。 花满楼正被喝醉了的狐狸拉着跳舞。 花满楼并不会跳舞,但是狐狸也不会,而且大堂里的音乐随时都在变,经常同时 有两三个调子在放,本就不是可以随着跳舞的场合。 不过狐狸醉了。对于一个醉了的妖,任何调子都可以用来跳舞,所以大堂里跳着 舞的妖有许多。 狐狸一边死死抓着花满楼不放手,一边又用很嫌弃的语言抱怨着:“你到底哪里比 我好?你长得又没我漂亮!性格没我温柔!做饭也没我好吃!……” 花满楼自从和陆小凤做了朋友后,便深深懂得不要和醉鬼争执这个道理,于是一 边被狐狸拉着转圈,一边好脾气地点着头。 他知道南依正坐在一旁看着他,也能想象她脸色会带着的那种深深笑意,不过他 毕竟是个瞎子,没办法做出类似“投去求助眼神”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更何况,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刚刚抢了狐狸的……相公,只是被拉着念几句而已,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抱怨。 南依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花满楼一脸不论如何先点头说好的样 子。 山主大人早就变回了原型,巨大的狼脑袋耷拉在南依身侧,低声道:“你真想好 了?” 就算没想好,这时候问也有些晚了吧? 南依却是笑了。自从她回来,山主大人就像是在刻意避免与她独处一般,南依知 他心里舍不得,其实她又何尝舍得?只不过他们两个都天性清醒,知道这种事说出来也 没有什么用,所以便都憋着而已。 若是按照他俩的本性,约是憋出内伤来也不会多说一句肉麻话。 只是现在他身边陪着一个嬉笑怒骂的狐狸,她身边也有了一个目不能视却可以洞 悉人心的花满楼,以后的生活哪怕没有彼此,也再不会寂寞。 南依抬手摸了摸山主大人脖子上的毛,用一种花满楼会经常用的,感叹一般的口 吻“嗯”了一声,喃喃道:“外面没有山里热闹,还有许多坏人,许多烦心事。不过…… 并不会无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狐狸正在……搂着花满楼的脖子哭。 南依实在是无法理解狐狸对花满楼到底是存在着哪种又爱又恨又埋怨又感激的复 杂心理,所以走过去把狐狸扯了下来。 花满楼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看笑话看上瘾了。” 南依笑道:“以前每次狐狸喝醉,都是我被看笑话。这次难得能看到别人闹笑话, 不仔细看看多可惜。” 花满楼:“……” 南依在狐狸额上捏了一个手势,狐狸便砰的一下变回了原形。南依把狐狸放进山 主大人臂弯里,然后侧首点了个头,轻声道:“我们走了。” 山主大人舔了舔狐狸的毛,“嗯”了一声。 厅中群妖仍在狂欢着,南依拉着花满楼悄悄退了出去。 终章 怪人 百花楼里住着一对儿奇怪的夫妇。 一一不,并不是不好的那种奇怪,也不是不知底细的那种奇怪。卖菜的张大娘会 告诉你,百花楼的公子听说是“那个”江南花家的,就是非常有钱的那个花家。听说这 位花公子眼睛有毛病,可是也看不出什么毛病,说不定是远视。 花公子的这个娘子虽然不知道家自何方,不过看上去也沉稳懂事。性格腼腆了一 些,不过女子腼腆些也好,何况她带人总是诚心实意,张大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得出 来。 说这对儿夫妇奇怪,不是说他们性格奇怪。 百花楼的门很少关,有时候张大娘累了,也会愿意进去歇歇脚,唠唠嗑。可是她 去了好几次,竟然没摸清楚百花楼里究竟住了几口人。 有一次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原本端了水果出来,一见到她吓得“嗷”的一声就 跑了。 有时候是几个女子招待她,有时候是三四个小姑娘。 也遇到过和那花公子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儿,或是侍童打扮的孩子。 奇怪的是这些人对百花楼的东西摆设全都了如指掌,态度也像是主人一般。不过, 张大娘怎么也看不出百花楼这么个小楼怎么住得下这些人。 有一次,张大娘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花公子,说家里派了这 么多侍从守在百花楼爹娘对他一定很爱护啊。 花满楼愕然道:“楼里只住了在下和南依二人啊。” 张大娘惊讶道:“可是、可是我那天明明看见……” 听她这么一说,花满楼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有些吞吐地解释道:“有的时 候,嗯,南儿会有朋友来。” 朋友……来得也太勤了吧? 张大娘还是很好奇。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别人家事,何况面对着花满楼那张 写满无辜的俊脸,她实在是没法再追问下去。 卖酒的李大婶也觉得百花楼这对儿夫妇有些奇怪。 她认得这位花公子已经有些年头,至少是从他成亲前就认得的。她知道他有个很 爱喝酒的朋友,以前每到那个朋友来拜访前夕,这位花公子都会亲自来她这买酒。 后来聊得熟了,有时候花公子会麻烦她把酒送到小楼里。 现在买酒的多半是那位花夫人了。 李大婶很喜欢那位花夫人,因为她虽贵为江南首富的七儿媳妇,但是一点架子都 没有,坚持让李大婶叫她小南。 今日似乎百花楼要来客人,花满楼一早告诉李大婶他要买二十斤酒,晚些时候来 拿,便匆匆忙忙跑去云间寺请岳青了。 李大婶吓了一跳:二十斤酒,用酒洗澡吗?后来想想多半是来的人多,也可以理 解。不过二十斤酒让这么个文弱公子提回去,哪怕他会武功,拿也拿不下啊。 于是她决定先送一部分过去。 百花楼一如既往地开着门,还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以及有人跑来跑去的声音。 一一看来是要做一顿大餐,所以请了帮手吧。 有一次她拿了新菜谱想去找小南讨论,小南还说她不会做饭。现在闻着这饭菜香, 看来当时也不过是谦虚之言吧。花公子被照顾得那么好,小南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李大婶这么想着。 她一边想着,一边跨进了百花楼的大门。 然后 惊呆了。 厅里根本没有人。 没有人,但是扫把却在自动扫着地,扫到桌椅下时,桌椅便会浮到空中给它让地 儿。 水壶自动浇着水。 侧眼可以看到厨房,灶台虽生着火,锅和锅铲也都动作着,可是却没有人操控它 们。 若不是身后一旁青天白日乾坤朗朗,李大婶就要惊呼妖怪晕倒了。 她此刻还没有晕倒,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因为她根本就被吓呆 了。 楼梯忽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花满楼你这么早就回来一一” 南依僵在楼梯口。 然后……只听噼里啪啦、叮了咣啷各种声响,所有刚刚浮在空中的东西全掉在了 地上。 “然后我就没命一般地跑回家了!”李大婶笑呵呵地说,“哦不对,你猜我最后还 梦见了啥?” “……啥?”南依抱着一盆紫金草,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李大婶绘声绘色地道:“我还梦见了你那个长得美得不像凡人的姐姐!我梦见她跑 来我家,然后 ” 南依心下一紧:“然后……?” 李大婶道:“然后我就醒啦!” 南依:“……” 李大婶感叹道:“你说我这人也挺逗,平日里没出过什么远门,怎么就做了这么一 个稀奇古怪的梦呢?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 南依心力交痒地送走了李大婶,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让狐狸去学催 眠术。 紫金草抗议道:【大人你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不是捡了我吗?】 南依:“……这话你从哪学的?” 紫金草理直气壮:【公子说的!】 南依默默看了一眼刚刚躲去了楼上,正在缓缓下楼来的花满楼。后者仍然一脸无 辜,仿佛他刚刚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王大叔表示,你们这些女人真是见识太短,总是抓错重点! 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位花公子要招待的是什么人啊? 张大娘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猜?不就是那个四条眉毛的小伙子,他一个有些 胖胖的朋友一家,还有云间寺那对儿父女?” 王大叔道:“对,但是还有一个人! 一个你们谁也想不到的人!” 李大婶道:“谁?” 王大叔道:“西门吹……剑!” 张大娘道:“……那是谁?” 王大叔一脸痛心疾首:“西门吹剑你们都不知道!我就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李大婶:“……你说的是西门吹雪吗?” 王大叔:“……” 李大婶骄傲挺胸:“花公子大婚时,我给他家送酒就见过了,还聊了两句呢!” 张大娘:“啊?我听说那个人冷冰冰的,对谁都爱答不理,果然传言不可信嘛。” 李大婶道:“是啊,不过……” 婚礼下午才开始,所以上午的时候,花府就是一副人仰马翻的筹备样。 李大婶因为酿酒是一绝,和陆小凤关系不错。而西门吹雪则是跟着陆小凤一起来的。 陆小凤是个很惹人注目的男人,但是李大婶却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的笑声,狂笑声。 她于是看了过去。只见陆小凤身侧站着一个一身雪白、冷冽之气十足的男子。 只见那人脸和衣服一样的苍白,紧紧抿着嘴唇,面色复杂地看着另一侧的人。 他另一侧站着一个少年,李大婶认出来了,是花公子家特别怕生的那个花童少年, 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南依总管他叫“扇子”也不知是哪门子昵称…… 那扇子少年又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正抱着一把乌鞘古剑,絮絮叨叨地说些什 么。 忽然看见一个一身火红的人小步跑了过来,竟然是南依! 李大婶惊呼道:“哎呦南姑娘,马上就要大礼了,新娘子不能乱跑啊!”不是都说 把她锁起来的吗!她到底是怎么开的锁? 南依没有回答,她怀里抱着的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倒是斜眼看了李大婶一眼。不知 为何,李大婶竟能从那动物脸上读出一丝促狭。 南依抱着狐狸一路跑到几人面前,就连西门吹雪都愣了一下。陆小凤更是一跳三 长高:“小南你到底是怎么躲开那么多眼线溜出来的?……算了当我没问。你来做什么? 花满楼要是知道你偷偷跑出来了一定要念死我。” 那扇子少年倒是一手拿着剑,一手指着西门吹水,扑到南依怀里,无比委屈道: “南大人我偶像爱他不爱我!我哪里比他差?我长得比他可爱!性格比他开朗!我还会种花……” “……”南依抱着狐狸的手颤了颤,总觉得这个桥段似曾相识。 狐狸颇为同情地用尾巴扫了扫扇子的脸颊。 南依艰难道:“你当时说相见的那名君子,是……这把剑? ”不是西门吹雪? 扇子委屈地点点头,他只是说找到西门吹雪就能找到他相见的……妖而已。 南依想了想,有些讨好似的看了看西门吹雪,道:“这位……西门庄主啊,你缺不缺……扇子?我这儿有一把扇子很想……呆在你那儿,他……他会种花!” 西门吹雪:“……” 王大叔追问道:“然后呢?” 李大婶道:“然后……小南就被花公子捉回去了啊,我也没听到那位西门庄主怎么回答。” 后来,百花楼好像就多了一个常客呢。一身白衣,带着一把乌鞘古剑的……怪人。 不过百花楼怪人一直都很多就是了。 【完结by幽谷响】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